蔣歌茹記不清，后院荷的第一片花葉是從什么時節開始凋零的，當滿池的繁華不再，呈現于眼前的，卻半是蕭條，半是如詩的殘荷清骨。

林風眠就是這么突兀闖入她的心扉。她只記得池畔邊有一個身著中山裝的男子，面容含糊不清，身形瘦削卻別有風骨。

“茹小姐。”不用看就知道是太太身邊如意，只有她的聲音如此的脆，如此的不合時宜。硬生生打破這寂靜。

林風眠順著聲尋來，只看見一個嬌俏姣好的背影，鵝黃色海派旗袍開衩邊上密密滾著精致的繡花。應該是蔣家的小姐吧，林風眠又將視線膠著在滿池的枯瘦的枝葉上去。

蔣毅生和父親說完事，就出來找林風眠。

“走吧大才子。不要對著池塘發呆了。我們一起回學校去。”蔣毅生的手隨性就想搭在林風眠的肩膀上。

風眠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手臂，大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有一個人橫沖直撞過來，猛地磕在他的額頭上，痛的他睜不開眼睛。

只聽到一連串放肆的笑聲響起，夾雜著蔣毅生的埋怨。

“我說蔣茹鴛你能不能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你看看你這莽撞的性子。”毅生一邊扶起林風眠一邊也忍不住埋怨。

“是，是，是，我的大哥哥。你們都是正房太太生的，我只是個妾氏生的，自然比不得你們尊貴有禮。”說完冷哼一聲就離開了。

等風眠睜開雙眼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綠色的背影蹦跳的離去。風眠暗想父親千萬別給他訂的是她，那以后府上可要雞飛狗跳了。

“讓你見笑了，你啥時候見過我二妹歌茹就知道什么叫天上地下了。”

聽了這句，風眠剛剛揪起來的心稍稍放下了。

蔣歌茹黛眉輕蹙，眸如寒星一般。

“娘，大姐的婚事都沒定。你們何苦這么著急操心我的呢。”歌茹淡淡的開口。

“她是你三姨娘生的，身份怎能和你相提并論。而且林家世代為官，林公子又和你哥哥是同學。彼此兩家又相熟，這事就這么定了。”

“娘，我還……”歌茹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太太眼神阻止了。

聽了沉穩的腳步聲，她知道是父親回來了。

她只能一聲嘆息，從房間退出來了。

走過曲折的廊道，倚在靠背上，看秋風中斂盡芳華，沉寂枯瘦的枝葉，在微風搖曳中托舉著一個個干枯的蓮蓬。心情也悄悄地枯萎著。

大太太看著愁眉不展的蔣老爺，小心地遞上一盞他愛喝的鐵觀音。

“哎。”蔣老爺重重的嘆了口氣。

“老爺，您今個是怎么了，林少爺你看的不中意？”

“那倒不是，聽說前方戰事吃緊，這戰火說不定很快就要燒到姑蘇城啊。”

大太太心里盤算著一定要早點將歌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