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白呼的口滑，加上秦沐這半日里情緒大起大落的太快，又在云里行了半日，早已是心神疲憊，和老頭這般閑扯了一通，心情才算有些好轉，不過的確是心累到不行，就這般和老頭坐在軟軟的云上扯淡，居然很有點放松的感覺。

金星老頭對他一直態度恭謹，也看出了他的疲憊，加上和秦沐聊得也很投機，干脆也不急著回仙廷復命，就這么和秦沐相對席云而坐，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聊了起來。其實倒不是說人金星老頭責任心不強，實在是仙人太長命了，別說在仙廷有品值的正仙，就是最低品的鬼修散仙，那壽元也是以劫來算，活個千八百年和玩兒似的。像金星老頭這次的接引任務，復命晚個三月五月的，那都不是事兒！

秦沐有心想著對仙廷多一些了解，話題自然有意無意地往這方面引導，金星老頭那是誰，簡單說也是活了N個百年的老人精，對秦沐那點小心事也不點破，只要不是什么忌諱的話題，倒也是知無不言。

一老一小聊得正哈屁，秦沐就覺得周圍云海翻騰，天邊隱隱有隆隆聲傳來。秦沐自然是神情緊張地帶著疑問看向金星老頭，老頭面不改色地道：“上仙勿慌，看時辰應該是天王巡天，也不知今日是哪個天王當班，該是知道今日有上仙歸朝，估么著是帶齊了儀仗前來見禮，要不一般巡天也沒這么大動靜。”

秦沐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和老頭聊天的興致也沒了，一個勁兒抻著脖子往天邊聲音傳過來的地方看。

老頭見狀，就道：“上仙不知，這巡天仙王在仙廷不過是個六品的天仙位，比著南天門四天王還低著一品，知道今日上仙還朝，當然不敢怠慢，自是巴巴地迎來想在上仙面前混個臉熟，呆會兒上仙見他，心情好了給他個好臉，心情不好，甩都不用甩他，上仙乃大羅金仙的仙位，又豈是他個六品的小小天仙想巴結就能巴結上的！”

秦沐聽老頭這般說話，心里也就有些了然，原來世間那些煩人的人情世故，在仙界也是如此，心里不由得對仙界的期待值又低了那么幾分。不過老頭這般提醒自己，秦沐也很承情，當下對老頭笑道：“還多謝老官兒提醒，要不等會兒見了這巡天仙王，還不知道要弄出什么笑話來。”

秦沐如此說話，金星老頭自然是聽得心里舒坦，連連擺手道：“上仙太客氣了，小神愧不敢當，今日上仙以大羅金仙位回朝，實是開天以來第一仙人，要不是近期我道家仙廷和西方佛家有些糾葛，就是玉皇、青華兩帝也當親來接引，當真是便宜了小神。日后還請上仙在方便的時候，照拂小神一二。”

“老官兒說的哪里話，今日接引之情，秦沐可是萬萬不敢忘的。”這就是秦沐有心和太白金星交好了。秦沐雖然醉心科研，可也不能判定秦沐就是個書呆子，不通人情世故，又怎么會年紀輕輕就混到了科研院副院長的位子。

秦沐雖然理工科出身，不過閑暇時除了看看網文，最大的興趣，就是了解各國的歷史、人文、地理、宗教、以及神話傳說，對于祖國的上古神話和本土道教，更是了解不少，自然知道眼前這慈眉善目略帶謙卑的老頭是何許人，更知道他的師父太上老君是何許人了。

太上老君，秦沐最早認為是老子成仙后的稱呼，在后來深入了解了以后，才知道自己錯的很離譜，老君根本就是道家最最最大BOSS，一氣化三清就是人家玩的——一化先天教主元始天尊；二化玉宸道君靈寶天尊；三化太清圣主道德天尊。老子不過是人家的一次化身而已。玉帝丫其實就是給人打工的，頂多算個CEO。（中國神話傳說的人物，往往有很多說法，以太行老君為例，就有至少四個版本，還有道家的一氣化三清，也有化三山、三才等不同說法，俺這不是歷史文，列位看官切勿深究，看個開心就好。）

秦沐在接受自己成仙的事實后，有相當的時間是在考慮，如何在仙廷先站穩腳跟，眼前就是大BOSS的首徒，不拉下關系白混到副院長了？

秦沐是這般想法，那太白金星又何嘗不是，眼前這位，可是自開天以來第一位直接以大羅金仙位回歸仙廷的主，想當年西天取經的唐三藏，原是西天佛界的金蟬子轉世，才在人間歷九世磨難便能再證正果，在佛界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這位可是在人間歷了九十九世磨難的主，未來的成就實在是不可估量。不趁著接引的便利來拉下關系，當老頭白活這N百年？

兩人皆是一般的心思，于是互捧的那是極為融洽，誰也沒把即將到來的巡天仙王放在眼里，互拍到后來，簡直就要斬雞頭燒黃紙磕頭拜把子了。

兩人說的入巷，隆隆聲到了左近兩人居然都沒注意，忽然就聽一個粗大洪亮的嗓門高高呼喊：“金星老頭，上仙在哪兒？還不快快與本帥引薦引薦。上仙何在？托塔李靖特來恭迎上仙。”

老頭不由得“咦”了一聲，自語道：“沒看出來這李靖平日里看著豪爽忠厚，原來也是個蠅營狗茍的行家。”心里卻是把李靖惱上了——你來巴結上仙不要緊，你這般行徑，是生生搶了下屬在上仙面前混臉熟的機會，這也不要緊，你卻這般在上仙面前無禮的呼喊老漢，實在是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秦沐聽了，就要起身，卻被老頭一把按住，只見老頭面色不虞地道：“叫他自己尋來拜見，你這般站起好似迎他，也太給他臉了。”

老頭是誰？天界太上首徒，雖說在仙廷官位微小，但身份實是特殊，平日里那個見了不得笑瞇瞇地打聲招呼，就是李靖往日里見了，也是搶先拱手問好，今天居然這般無禮，還是當著秦沐的面前，饒是老頭在仙廷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這下也是老大的不高興。

秦沐心念電轉，權衡利弊還是聽了老頭的話繼續安安穩穩地坐著——這老頭，看著似個忠厚長者，從猴子的事兒都過去多少年，老頭依然對猴子怨念深重來看，就知道這老棒菜是個小心眼子，今日就算得罪了這位托塔天王，日后還有的是補救的機會，眼下若是悖了老頭的面子，再想緩和關系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加上李靖這般呼喊，秦沐一來有些不喜，二來對李靖也小看了幾分。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秦沐對李靖，本來實在是很不感冒——這貨還是陳塘關總兵的時候，自己的三小子把個仗勢欺人的官二代給弄殘至死，被人家欺上門，結果為了息事寧人，這貨為了息事寧人，逼得兒子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實在是人父里的奇葩。

金星這老人精察言觀色，自然看出秦沐對李靖有些不爽，心里雖然奇怪秦沐為何對從未謀面的李靖不爽，卻依然暗喜，嘴里也是繼續下藥：

“上仙大概有所不知，這位托塔天王李靖，雖然只是五品真仙的仙位，但論官職、在仙廷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品，再加上前些年天蓬元帥被貶下界，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被他又接管了天河，兵權日盛。”

“他在下界原就是武官出身，權柄在手就有些驕橫，卻不知仙廷的仙兵，就如下界的police，維護下日常治安，捉幾個不開眼的小妖罷了，真正有大妖作亂，最后依靠的還是像上仙這樣的大羅金仙的仙人才能壓服，等李靖明白了這個道理，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得罪下不少仙人，如今在仙廷舉步維艱。要不今日也不會搶了下屬的機會，趕來巴巴的和上仙來拉關系了。不過這做派，還是帶著些驕橫，哎——”

老頭說話的時候，那隆隆聲依然沒有停歇，卻也沒有遠去，就在兩人的附近回響，想來是李靖知道兩人就在左近，帶著儀仗就在這附近往來奔赴，尋尋覓覓。只把一天的云朵攪的如亂絮翻翻滾滾，更把席地而坐的二人遮蓋的嚴嚴實實。

秦沐被云裹得實在氣悶，一邊在心里暗罵李靖擾人清凈，一邊站起身來想透口氣。站起來剛在云里一冒頭，就聽有人興奮地大喊：“上仙在這里了，上仙在這里了。”聲音粗大洪亮，不是李靖還能是哪個？

秦沐向聲音來處抬眼望去，就見一匹雄壯的黑色天馬分開云霧向著這邊直沖過來，馬上那人金冠金甲，大紅的披風，一只手挽著韁繩，一只手上托著一個兩尺多高、霧氣騰騰的玲瓏寶塔，古銅色的面龐，濃眉環眼，身后旌旗森森，無數的仙兵步卒甲胄鮮明，神色嚴肅，乍一看倒是把馬上那仙將襯托的威風八面，不過秦沐第一眼就注意到那貨眼光迷離，眼珠發紅，看這邊好像很努力地才能把焦距對準自己，不用問這貨是喝的差不多夠量了。

“尼瑪，這貨特么是玩醉駕啊！”秦沐剛泛起這個念頭，一人一馬已到近前，蹄聲隆隆，如雷作響。

那馬可實實在在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神馬，沒等秦沐有什么反應，這馬已到近前，馬上那人一挽韁繩，黑馬“唏律律”一聲暴叫，前蹄騰空人立而起，后蹄在慣性作用下向秦沐滑來——

秦沐心里“裝逼貨”三個字還沒罵完，心念電轉想起金星老官兒居然好死不死地就在自己和黑馬之間坐著，這海碗大的馬蹄下來，九成九會把那個瘦了吧唧的老官兒踩的沒法看，當下來不及多想，往前一撲，把老頭撲倒在地護在身下，想要抱著老頭滾離這個極度危險的區域，電光石火間就見老頭一臉懵逼、眼露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背后，秦沐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背上好像被上千磅的大錘以八十邁的速度狠狠地擊中，脊椎碎裂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操，我特么居然被馬踩死了，一天死了兩次，真是倒霉到家了，咦？那只馬蹄子呢？”別以為人死之前會有什么催人淚下的感慨。這是智商180+的秦沐，在被另一只馬蹄子踩碎腦袋前最后的想法，和等樓上扔第二只靴子的那貨有的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