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綿延的大祁山脈中，朝陽還未散盡山間晨霧。

半山腰的一處溪流潺潺流淌著，溪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一抹翠綠的小身影在溪水間跳躍，輕盈得好似一片羽毛。

樹林里傳來陣陣銅鈴聲，不一會兒，騎著鹿的少年出現在溪水邊。

明眸皓齒的少年出聲喚道：“杏兒。”

少女聽到叫喚停下，高興地朝著少年揮手，小身影也不忙碌了，立刻向岸邊飄然而去。

“哥哥你看，我又找到好多洗石。”昭杏拎著布兜，興奮地向少年展示自己的成果。

昭齊蹙著眉，眼底是毫不掩飾的不悅：“這些又是時無一讓你采的嗎？”

“師父這幾日都在族主那商量事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幫無一多采點嘛。”昭杏知道自家哥哥向來不愛自己與無一親近，抱著哥哥的手臂就撒起嬌來。

撒嬌這招對于愛護妹妹的昭齊來說是屢試不爽。

果真就見他眉頭瞬間松了下來，無奈地搖搖頭，將昭杏抱到鹿背上。

“去暗梅山谷。”昭齊附身向靈鹿輕輕說了一句。

鹿耳側著動了動，便慢悠悠地踱起步子。

在空峰山中，有一處不大、但很深的山谷，里面只生長著一種叫暗梅的梅樹，花朵是很少見的深灰色，但凡有暗梅生長的地方，四周都不會再長出其他植物，所以暗梅是不被歡迎的“惡性”植物，整個大祁山脈也只有極少數地方會允許這種植物生長。

剛一到，昭杏一眼就看到那個蹲在梅樹下不知道在搗鼓什么的少女。

“無一，你看我給你帶什么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梅樹下的人停下手中的事，回身看去。那少女身材纖細，比昭杏高出半個頭，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白皙的小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一大截，頭發僅夠剛好扎起來的長度，走近看，會發現在左眼角下有一個淺到幾乎快看不見的月牙印記。

“你看，好多好多品質不差的洗石哦！”昭杏著，打開布兜向時無一展示。

時無一兜著布袋子顛了顛，里面大大小小的石頭都隱隱透著光，有的甚至已經呈現半透明的狀態，驚喜道：“呀，這次的洗石看起來都好干凈。”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可以到半山溪去采石了呢。”昭杏笑得好不得意，但很快就突然想到什么，又有些郁悶地扁扁嘴，“只可惜我還沒資格到山頂泉水，那里的洗石才是真好。”

時無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那也比我好。”

昭齊站在不遠的水潭邊，靈鹿正在喝水，他雖然沒有靠近，但一直警惕地留意著這邊的動靜。當他看到時無一碰到昭杏的時候，毫不掩飾地厭惡和不耐浮現在臉上。

感受到不善的目光，時無一只淡淡瞥了眼那邊，卻也把手放開了。

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細節的昭杏望了望四周，問道：“對了，怎么沒看到零九？”

昭杏口中的“零九”是一頭灰狼，時無一給它取的名字，也在山谷里生活，唯一不同的是零九可以自由出入山谷。

“它三天前就不見了，誰知道在哪。”時無一說完，又蹲回去拿著木片挖來挖去。

昭杏站著看了一會兒，將布兜放到一旁，也蹲了下來。

“你在挖什么啊？”昭杏問。

“酒。”時無一埋頭苦挖。

“酒？”

這時正好一塊紅布出現在土間，時無一一喜，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一旁的昭杏比她干脆，小手一揮，地下似乎有什么東西開始蠕動，不知從哪里來的一節樹根拔地而起，似有靈性一般，將三個小酒壇輕松送到二人面前。

對從小就修煉木巫術的昭杏而言，這是件無比輕松無比尋常的事。

但在時無一眼里，卻是遙不可及的。

“這些是什么酒？”昭杏好奇地端下一壇，打開蓋子，清香的酒味隨即飄出來。

“暗梅酒。”時無一低下頭，用最平常、最平靜的語氣掩飾自己的失落，把手中削了許久的木片插進土里。

“好香啊。”昭杏湊近瓶口猛地一嗅。

“酒的濃度不高，你可以嘗嘗。”時無一將剩下兩瓶也取下來。

“她不用。”還沒等昭杏回答，身后一道不耐的聲音就阻止了一切。

“哥！”昭杏不滿地瞪過去，又連忙對時無一抱歉一笑。

時無一聳聳肩，表示不在意，抱著兩壺酒，走向不遠處梅林之間的一處茅草屋。

昭杏跟了過去，手里同樣也抱著一壺。

屋里和屋外一樣簡單，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張木塌、一個米缸、一個浴桶，這就是屋里所有的東西。

此時，桌上孤零零的擺著碗白粥，已經沒有熱氣。

時無一端起碗，一口氣將白粥喝下去。

“你就這樣喝啊？”昭杏驚訝不已。

“不然？”時無一眨眨眼，沒覺得有哪里不對的。一邊說還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暗梅酒，清冽的酒香立馬充盈滿屋，她迫不及待地小抿一口，砸吧嘴回味著，神情滿意極了。

昭杏的饞蟲也被勾了起來，正想給自己也倒一杯試試，昭齊的聲音冷不防地傳來——

“杏兒，該走了。”

“哦哦，好。”昭杏嚇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酒壺，向時無一告別。

送走了昭杏，時無一回到屋里，拿起放在枕頭邊的書，坐到窗邊的木塌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一天就這么安安靜靜的過去了。

夜里，半夢半醒間聽到門被打開，龐大的身影走進來，跳上木塌，臥下。

時無一迷迷糊糊地嘀咕了兩句，翻個身又沉沉睡去。一覺睡到清晨，醒來就從空氣中嗅到濃濃血腥味，目光轉到木塌上睡得正香的灰狼，一陣驚喜驅走了睡意。

太好了，她又有口福了！

時無一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跑出房間，門外果然躺著一只已經沒有氣息的野豬。

她走過去，看到野豬被咬的亂七八糟的脖子和臉，不禁蹙眉。零九是個好伙伴，但不是個“好獵手”，每次帶回來的獵物都血淋淋的，模樣很是嚇人。

不過也多虧了零九，自己才能偶爾改善一下伙食。時無一簡單梳洗后，磨好刀，開始處理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