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有云：山即是界，界亦是山。

所謂山乃是門，隔絕兩界，而又接連兩界。

凡界的中央就坐落著一座山名曰：兩界山。聽聞有仙箓之人通過此山通達靈界。但凡念想之物總能勾起遐想，于是這靈界就被描繪成了靈獸遍地走，高修多如牛毛的修真勝地。時至如今也沒多少人親見過，據說確有靈界之人不時便會下凡歷練。

“皆為傳言，難分真偽，眾人三人成虎，也便有了定論。正所謂，下山容易上山難，欲修仙緣上驪山。若于時日悟大道，飛升仙界成佳談。”

居于高座搖頭晃腦的道人如是言道。

“那師父要怎么才能通達驪山靈界呀，都說這山就是兩界山，也沒見人去過嘛。”

有不甚其解的弟子于臺下質疑。

“我這詩句的第一句你就沒聽懂，還敢學人質疑。回去罰抄一百遍明日交上來。”

這道人臉龐清瘦，卻也有幾分仙風道骨，他就是這玄青派的掌門青虛道人。見弟子妄加質疑，隨即睜開眼，面帶些許嗔怒。

“下山容易上山難！能有仙箓去了靈界，與些時日就能得到成仙，還有人會回到這靈氣污濁的凡界！？凡事先動動腦子，這回明白了吧。”

那弟子頷首領罰，引起四周一陣哄笑。高座上的道人剛要開腔呵斥他們一番，卻見講堂猛然靜了下來。而后門前就現身一紅衣女子，她杏眼朱唇，肌如凝脂，齒若皓月，云發飄逸，好似緞帶，一張秀臉格外清亮，即便面帶慍色也教人挪不開眼。

這講堂清一色的男性弟子，見著如此俊俏的姑娘自然都是魂不守舍，心中悸動。

“師父，可見著我師兄了！？”

師兄前面還加了個‘我’，可見親密程度。

那女子不由分說，快步走至青虛道人跟前，卻也未見作揖行禮。

“哎！”

老道瞄了她一眼，輕嘆一聲。

“夢言！為師這還在授課呢，你這樣成何體統啊。”

“師父，方才我在前庭后院都尋了一遭也未見師兄蹤影，您可見著了？”

此女便是青虛道人收的關門弟子，乃是這玄清派的小師妹，喚作冷夢言。

她神情緊張，雙目顧盼張望，看的出來心中頗有些焦急。

“為師于此授課，怎能見得你那師兄。”

青虛道人自然是清楚冷夢言所指何人，并非他人就是他座下唯二的真傳弟子墨輕語。

“怕是又下山吃酒去咯！”

臺下有人哄笑一聲說道。

冷夢言聞之，有些憤恨地跺了跺腳。

“這為師可就不清楚了，夢言你若無他事就退下吧，休要擾了為師授業。”

“那師父可與他銀兩了！？”

冷夢言蹩起眉頭，帶著些許英氣的臉上就攏上些許疑云。

“為師又不是老糊涂，你師兄但凡下山哪次讓我省過心，怎么還會與他銀兩吃酒。荒唐！荒唐啊！”

青虛道人此番反應頗為強烈，卻有些欲蓋彌彰之意。

“師父，上回師兄說要下山游歷，您可就是給了盤纏的，結果他三日不到揮霍一空，又返回師門，也未見你有所責備呀。”

冷夢言據理力爭，說的老道有些結舌。

“上，上回是上回，此番為師自己可都沒有什么銀兩了，哪里有余錢給他。”

青虛道人越說越委屈。

“那倒是好，師兄定然跑不遠。”

冷夢言言罷就要離開。

“哎，等等。夢言，你這是要去哪啊？”

“自然是尋我師兄去啦？”

“他跑沒了，你再下山，為師兩個真傳弟子皆不在身旁，這，這成何體統啊。”

‘成何體統’大約是這老道的口頭禪。

“體統什么的等我尋到師兄回來，您教他吧，夢言去了。”

冷夢言卻也未曾將師父之言聽進，快走幾步就出了講堂。

一眾外門弟子目送走了小師妹，就同時將目光投向了居于高座的青虛道人，莫敢多言。

半響，那老道仰頭長嘯，一陣嘆息。

“我青虛也不知道前世造了孽，收了你們這兩個徒弟！”

這兩界山倒也有個凡名，喚作驪山。山腳旁水，四通八達倒也熱鬧。不遠處就坐落著不少大戶人家，此間官道上那是魚龍混雜，有匆匆趕路的，也有閑游信步的，還有沿路擺攤的，可謂人間百態盡出其中。

官道之上就是通往巔峰之山道，雖說這驪山是座仙山，于凡人而言不過一游覽勝地。人們也懷揣沾染些許仙氣之念來此游覽。絡繹不絕人群之中卻有一女氣質與常人不同，她不過二八年華，卻周身散發一縷仙氣，其膚若凝脂，朱唇皓齒，配以斜扎馬尾倒也平添些許俏皮之意。

此女一襲湛藍襦裙于人群中格外亮眼。她似對著熙攘街道頗為中意，一雙明眸左顧右盼，俏麗面頰也攏上欣喜之色。

這女孩見著官道岔口有一年輕男子對著途徑女子點頭哈腰，一臉諂媚之色，像是在言語什么。按說這男子也算的上俊朗，一身純白道袍倒也顯出寫仙風，只是他如是形骸放浪，讓人低看一眼。女孩瞥了他一眼，面露鄙夷之色就打算快速從其身前穿過。

卻不料被其截停。

“哎呀，云曦你可是讓我找著了。”

那男子不由分說的就拽起了她的手臂，神色頗有些激動。

“云曦？公子大概是認錯人了吧，我可不叫云曦。”

女孩倒是想掙脫卻怎料那潑皮臂力了得。

“咱倆可是三跪九叩拜過堂的，你就算對為夫有什么不滿也不能不做言語就跑開了啊。”

那男子言之灼灼，臉上尚且掛有些許難色。

“公子，你可真是認錯人了，我乃是靈界之人，由此兩界山下至凡界，并不是你家娘子。”

此女語出驚人，惹的周遭行人一陣側目。

此處是兩界山不假，千百年來也只有尋著山路上靈界的，無有仙箓者也只不過能于山頂走一遭。即便能上至靈界的也都留下修行。從未有聽聞有靈界之人下凡的。

那男子將她拉至路邊清靜之處，指著自己鼻子繼而言道。

“我呀，墨輕語，你相公。云曦你是不是在山上遭遇了什么變故啊？”

他說罷就將手掌亮于其眼前晃蕩。

只聽得‘啪’的一聲響，那姑娘手掌就拍在了他的側臉，留下了紅彤彤的掌印。

“那本姑娘最后再說一遍，我乃是驪山靈界之人，今日下界游歷，并不是你的娘子云曦。你若是在糾纏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可你已經動手了吧……

那女孩一臉凜冽，飽含慍色，厲聲言道。

“果真不是云曦？呃……你倆長的也未免太像了吧。”

墨輕語摸著側臉，一臉委屈的吐露道。

“本姑娘是靈界石玉世家楚門之女，叫做楚凝萱。公子真的認錯人啦。不信你看。”

她說吧就亮出腰間一塊名牌，這檀木牌子上鐫刻著極其顯眼的一個‘楚’字。

“果真是楚家千金，是墨某唐突了，驚擾了姑娘。”

墨輕語說罷就拱手致歉，臉上盡顯愧色。

“這倒沒什么，誤會解開了便好。”

楚凝萱言罷正欲走開，卻見那墨輕語一臉愁容，似有難言之隱，便又多嘴問了一句。

“墨公子的娘子也是在這驪山走丟的？”

“啊……我與娘子新婚燕爾，前些天到此地赴宴，乃是我遠房叔公八十大壽。沒想行至此地竟走失了，這可教我如何是好。”

墨輕語抬眼偷瞄了她一眼，吞吐言道。

“即是走失，何不去衙門報案，也好早些尋回吶。”

“墨某早已報案，只是心中焦慮故而于此處搜尋。卻不想認錯了，好是尷尬呀。”

墨輕語憨直一笑，倒是讓楚凝萱對他印象有所改觀。

“公子莫要氣餒，你妻云曦想必也年歲不小，說不定見此地人生地不熟，早已先一步歸鄉了呢。”

楚凝萱思量了一陣便如是寬慰他道。

“怕就怕云曦早已歸鄉。來時也未與她道明赴宴之地，這才是最令我頭疼。”

“這其中可是有什么隱情？”

“叔公來信也是聽聞墨某新婚，而我家辦宴之時卻出了疏漏未有請他，此番我帶著新婚妻子前往赴宴，一來是為了祝壽，而來也是為了此事謝罪，好讓叔公一家見過我家娘子。”

“原來如此，這倒是確實難為公子了。”

楚凝萱聽聞，反倒覺得這人甚是可憐，若是找不回娘子，他家叔公定然是會誤會的……她倒是有意幫襯，然她也是初次來到凡界，也是愛莫能助，徒生嘆息。

“墨某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墨輕語擰起眉頭思量了一陣，重新抬起頭，面色就愈發地凝重。

“公子請講！”

“我觀楚姑娘與我娘子云曦長得一模一樣，墨某先前竟未能分辨出來。不如楚姑娘假扮云曦隨我赴宴。這樣此事也算能圓過去。”

“不可，不可！”

楚凝萱慌忙擺手，還未等其話音落下就一口回絕了。

“若不是萬難之際，墨某也斷然不會行此非常之計。”

墨輕語卻依然不依不饒向前一步，極為虔誠的言道。

“我，我新近下山，對你們凡界一無所知，且還是待字閨中，怎么扮的了你娘子。只怕會被看破，那豈不是更尷尬了？”

楚凝萱見力絕不成，又迂回找了些借口。

“楚姑娘若是這附近住民反倒是容易被人認出，況且我與云曦新婚也才幾天，姑娘舉止氣質與其酷似，斷然不會出岔子的。還望姑娘出手相救啊。”

墨輕語一番言語頗為真切，只聽見噗通一聲，他竟跪在楚凝萱跟前，抱著其腿一頓哭訴。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子有淚不輕彈，怎么這凡界的男子如此豁的出去呀……

楚凝萱還處于驚愕的狀態沒有緩過神，墨輕語就繼續央求道。

“姑娘若是不應允，墨某今日就不起來了。”

“墨公子，有話好說，你也不至如此吧……”

楚凝萱被他軟磨硬泡這一套折騰下來，心中也有些了些松動。

“墨某如是回鄉怕是無有臉面再見爹娘啊。”

“好吧，那我就隨你走一遭吧。”

楚凝萱見被他這么纏著也脫不開身，索性就應下了。

“多謝姑娘了。”

墨輕聽罷語笑逐顏開，這才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