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個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玻璃的碎渣立刻像禮花一樣炸向四周，有的一直向前滑行著，有的則因為物體的阻攔而停止。但是卻沒有什么能讓這場爭吵停止。

“你到底簽不簽”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蹲在桌子與沙發夾縫中的老人，老人蹲在地上，半邊身子斜靠在沙發上，一張臉上寫滿此生的艱辛。一手摟著雙腿，一手拖著自己低垂的臉，仿佛離開了手的托舉，脖子連支撐頭的力量都沒有了。

“我告訴你，你今天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拖著就可以不簽了，我告訴你沒門”

八月的北方天火辣辣的，剛剛下過的一場雨，讓空氣舒服了許多，伴隨著絲絲冷風，也將這冷氣一起送了進來。

女人半扎的頭發經過一天的“勞作”也散落了下來，凌亂的披散在肩上，絲絲頭發飄在了臉上，女人雙手叉腰，頭一撲棱，將幾縷頭發甩在了一邊。

“淑鳳，我不是不寫，只是我和你媽結婚大半輩子了，你這個時候逼我們離婚，這怎么能行呢，這傳出去，我和你媽的老臉往哪放啊，”老人說完又嘆了一口氣，雙腳又往沙發處挪了挪，頭側向沙發一臉愁容，臉上的皮層層折疊著，黑瘦的臉上仿佛只有一層皮裹著，此刻老人的眼睛鼻子嘴巴仿佛都長在了一起，默默地看著沙發不再說話。

“我不管你要臉不要臉的，反正你今天必須得簽。”說著將一張紙摔在桌子上，

“寫，快點”一個男子一手抱著一個嬰兒，一手突然指著老人大聲的說。

或許是被突然爆發的聲音嚇到了，嬰兒在懷里突然大哭了起來。

“噢噢噢，寶寶別哭，爸爸不是說你，爸爸給你泡奶粉哈，乖。”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光速收回了指著老人的手，溫柔的拍著嬰兒的背，抱著孩子走向臥室，滿眼溫柔的看著孩子和剛才判若兩人。

“明智，你現在抱著你兒子那么溫柔，以前你爸也是這么抱著你的，你現在怎么這么對你爸呢。”說這話的是明智的母親，被迫離婚的另一方。

“好了吧你們，你們以前對明智什么樣，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天天打他，對他也不好，吃不好穿不好，還好意思說這些。”

“淑鳳，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老人突然抬了頭說道。“什么叫我對他不好，天天打他，他小時候什么樣有多調皮，你知道嗎，不打能行嗎，就算打都不聽話，他是我兒子，我能不疼他嗎，但我要是不管他，他現在不知道什么樣呢。再說什么叫吃不好，穿不好，家里窮啊，難道有的話我會藏著不給自己的兒子吃自己吃嗎。我承認我沒有本事，不能讓她們娘仨過上好日子，但是如果你因為這個說我對他不好，不疼他不拿他當兒子這你沒道理，再者說那個時候你也沒有嫁到我家，他小時候我對他怎么樣，你也管不著。”

“我管不著！是，他小時候你們對他怎么樣，我現在是沒法管了，但是也別想我們以后給你養老，你愛去哪兒去哪，想死別死我們這。離婚協議書簽了你帶上你閨女給我滾出去。你們兩個一根針也別想從這里拿走。你們去要飯，去跳樓，與我們無關，離我們遠點兒。快簽。”

吳依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手緊緊地攥著，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憤怒的聽著客廳里發生的一切。焦急的握著拳頭，不時站起來從窗戶觀察客廳的情況。

早在她嫂子開始挑釁地沖他爸媽大吼時，她爸媽就把她推回了屋里，并且千叮萬囑，無論如何不能出來。

“這是屬于公婆和兒子媳婦之間的事情你如果參與進來，那性質就變了，就算你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吳依知道父母的話說的有道理，所以只能無奈的呆在房間里。

吳依坐在床沿上，心亂如麻。腦中不斷閃現這一年以來自己的經歷。沒有什么讓她比此刻更恨自己了。雖然她心里很知道這個家早就隨著這位淑鳳的到來，親情關系搖搖欲墜，但是她不能否認自己是使這一切偽裝直接撕破的導火索。

此刻的吳依，如行尸走肉般坐在這里，唯有苦笑才能表達她此時的無奈。

“快寫。”一聲大吼把吳依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這一張寫上，我吳志勇自愿放棄所有資產凈身出戶以后或生或死與蘇秀芝，吳明智無關。”

“鳳，你不能這么狠心呀，他是你爸呀，就算你不親也是生你老公養你老公的爹，你怎么能這樣呢。”

“媽，你胡說啥呢，我狠心。我沒報警，把他抓牢里就夠好的了，你別在這瞎管又與你無關。”

“你現在讓我和我老公離婚。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你竟然逼我們離婚。還讓我兒子和他爹斷絕父子關系。把我丈夫趕出去，怎么和我沒有關系。”

“媽，你干啥呢。”吳明智把孩子哄睡后從臥室出來。“讓你們離婚是為你好。”

“你別說了。”吳父輕輕地對吳母說。“只要他們對你好就行，我都活了一輩子了，有啥，到時候我帶著閨女出去租一個房子也舒服。”

吳父輕聲的說著，早已歷經滄桑的臉上，此刻已絲毫看不出任何血跡。

老人拿過紙默默的寫上。

離婚協議書

本人吳志勇自愿與蘇秀芝離婚。自愿凈身出戶，所有財產歸蘇秀芝所有。

2012年8月12日

“鳳，你看這樣寫行嗎？”吳父弱弱的問道，這幾句話仿佛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還有呢，這張紙寫欠條。”

“什么欠條。”

“你說什么欠條，你欠我們的錢呀，怎么還不承認呀，快寫，就寫本人吳志勇借吳明智一萬元整，一年內還清.”

“淑芳你這是干嘛，我又不是不還，我現在不是沒錢嗎。”老人的臉早就撮在一起。

“我是你爹，我有什么不給你們呢，這個錢又怎么可能不給你們呢”

“那誰知道，這年頭兒誰都信不過，什么爹不爹的，什么親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再磨磨蹭蹭也沒有用，今天必須要寫，不寫不行。我媽借給我姨的錢還收了三分利息呢，我借你的錢都沒有收你利息，知足吧你”

“哎，鳳，你怎么能這樣啊，你這樣我們之間還有親情么？我是你老公的爹啊！”老人用既無奈又憤怒的語氣嘆息到。

“我告訴你，寫完以后趕緊收拾你和你閨女的東西立馬都給我滾，別在我這兒，以后死了別粘著我。”

吳依再也忍不住了，她拽開門，兩步跨到客廳。

“你說什么呢，你憑什么趕我和我爸走啊。”

“憑什么。”只見吳明智從房間里快步出來指著吳依吼到，“就憑我讓你滾，你們就要滾。”

“憑什么你說滾就滾，這又不是你的房子，這是我媽的房子，房產證上寫的是我媽的名字，從法律上講這房子還有我的一半呢。”

“不滾，不想讓爸走，行啊，除非你和你爸媽斷絕親子關系，以后遺產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不就是斷絕親子關系么，斷就斷，去法院是吧，去就去，以后我怎么樣也和你們沒關系，我巴不得呢，你要是再敢趕我爸走，我跟你沒完。”

“去啊，你現在就去啊，你愛死哪死哪去。”

“走啊，誰怕誰，現在就走”

“給我滾，你滾不滾。”

“我就不走。”

“依依你別說了，咱們走就是了。”

“憑什么我就不走。”

“不走是吧。還有你的一半兒是吧。行。”

說著吳明智抄起旁邊一個凳子指著吳依道。

“你滾不滾。”

“你干什么！明智，她是你妹妹。”

“什么妹妹，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自己給我滾出去，別牽扯我，要不然我報警把你們全部都抓到牢里。”

“你干什么快給我放下。”吳父知道吳明智什么都干得出來。便去奪吳明智手上的板凳。

吳明智見父親奪他手上的凳子，便立即兩手拿著凳子直接用力一推，吳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你還是不是人呀。”吳依趕緊去扶起父親，沖著吳明智大聲喊道。

“你說誰不是人，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打你們怎么樣。”

說著又狠狠的一腳踹向吳父。

吳依忍無可忍，伸出拳頭要狠狠的砸向吳明智的臉，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即將拳頭到達吳明智臉上的瞬間，吳依卻突然又將拳頭改了方向錘在了吳明智的胸口。拳頭落在吳明智的胸口剛剛拿起還沒有等到第二拳打下去。只見吳明智雙手一推，直接將吳依推倒在地上，只聽見嘣的一聲，吳依的頭撞在了沙發的角上。還沒等吳依伸手去摸撞在沙發上的頭。突然一個大腳狠狠的踹在了她的肚子上，緊接著一腳踹在她的身上。吳依知道自己不是他哥哥的對手，也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一拳一腳的踹在自己的身上。

“吳明智，你瘋了。”

吳父吳母大聲喊道。吳母趕緊去拉住吳明智，吳父連忙攔在吳明智和吳依之間，可是此刻的吳明智像瘋狗一樣一腳一腳狠狠的踹在吳父和吳依的身上。

“你別打了，你快停”吳母用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到。

吳明智絲毫不理母親的哀求，又伸出拳頭狠狠的錘在擋在吳依前面的吳父的身上。

“有你的一半，我打死你”

“你快給我停手”吳母一面說著一面拉著吳明智。

“你給我放開”吳明智狠狠的對著吳母喊到，“松開，聽到了沒”吳明智青筋暴起的喊著。

吳母緊緊抱著自己的兒子，這個自己親生的兒子，此刻正一拳一腳的狠狠打在自己親爹和親妹妹的身上，吳母此刻心如刀割，奈何自己瘦小的身體，在175的兒子面前不堪一擊。

吳明智見母親一直緊緊抱著阻撓自己，便兩手抓住吳母的胳膊，猛的一推，直接將吳母推倒在地上。

“你要是再敢攔著，我連你都打”吳明智指著母親惡狠狠的說到。

“吳明智！她是你媽呀，她生了你，你怎么能打她，你要是敢動她我就跟你拼命。”一直護著吳依的吳父不顧身上被兒子踹下的腳印，突然轉過身子瞪著眼睛狠狠的對吳明智說。

“明智”在旁邊看戲的周淑鳳突然叫道，“不要打你媽。”說完向吳明智使了一個眼色。

吳明智聽到老婆的話，惡狠狠的臉色收回了幾分。

“智媽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快醒醒。”正當吳明智準備轉身進到房間的時候。突然聽到吳父喊到，吳明智趕緊回頭，突然看到母親暈倒在地。

“媽”吳依焦急的喊到。

“智媽智媽，你可別嚇我呀。”吳父像丟了魂一樣，一面用手掐著吳母的人中，一面嘴里焦急的碎碎念著。

“這才多大點兒事兒啊，就暈倒了，真沒用。”吳明智不耐煩的說到。

“說啥呢，你趕緊把你媽送到醫院去。”周淑鳳說到。

正說著，突然聽到了吳母哈哈哈哈大笑的聲音，大家都被嚇了一跳。只見吳母突然坐起來一會哈哈大笑，一會嘴里碎碎念著說“來呀，你們都來呀，死了，都死吧。哈哈哈哈”

“智媽，你咋的啦，你可別嚇我啊。”吳父焦急道。

“媽～～～”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吳依忍不住哭了起來。

吳依早就聽父親說過，母親有時候像突然神經一樣。但是她一直以為這只是父親的玩笑，直到今天親眼所見。才瞬間讓吳依突然覺得仿佛自己要失去母親一般，哥哥無數的拳腳在自己身上都沒能打下吳依一滴眼淚，可是這一瞬間眼淚止不住的開始流下來。

“媽”吳明智大聲叫到“你胡說啥呢”

“死了，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吳母自顧自的說著。

“走，我帶你去醫院”

“俺娘，你來了，你帶我走吧，啊啊啊”本來大笑著的吳母突然之間又開始哭了起來。

“智媽，快醒醒，智媽智媽”吳父不停的用手拍著吳母的臉焦急的說道。

“媽，你快醒醒啊”吳依一邊哭一邊不停的喊著。

“你快把媽送到醫院去啊”周淑鳳看著吳明智說到。

“智媽，你醒醒”

“啊～～～？”正當大家不知所措時吳母突然啊了一聲“你們怎么了，哭啥。”

“媽，你沒事吧”吳依哭到

“我沒事啊，我有什么事啊，我挺好的呀。”

“你還沒事，你剛才暈過去了你知道嗎，醒來后嘴里一直在胡言亂語，說什么死了死了地把我們都嚇死了”

“怎么可能我啥時候暈倒了”吳母道。

“還不承認你看看閨女到現在還在哭著呢。”

“你沒事兒就好。”周淑鳳說道。

“嗯～～～”吳母頭也不抬的回道。

“那就不用去醫院了。”吳明智說。

“媽，你沒事吧”吳依說到“我會永遠記住今天的，永遠都記得”說完吳依狠狠的咬著牙，緊緊的瞪著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這對夫妻。兩人不屑的神情讓吳依的手攥的更緊了。

或許是剛才的動靜太大，在房間里睡覺的嬰兒哭了起來。周淑鳳轉身進入房間。

也可能是因為母親的突然瘋癲。讓吳明智心里有一絲的愧疚。此刻他沒有再逼著父親去寫離婚書。而是轉身進到房間里去打游戲。

吳依和吳父小心翼翼地將吳母輕輕的扶起來，坐在沙發上。

“媽你真的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嗎。”

“我真的不記得什么也不知道啊。怎么可能，你們一定是騙我的。”

“怎么會騙你呢，要不然你覺得為什么他們突然之間停止了。也不逼著我們寫離婚協議書的呢。”

“把我媽扶到我房間里去吧。”

兩人小心翼翼的將吳母扶到吳依的房間。

“依依，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出來嗎。”剛一坐下吳父便責問道。

“我就是氣不過，憑什么呀，他們欺人太甚了。”

“告訴你不要出來就不要出來，你看看，本來不出來他頂多是為難為難我們，你一出來，他們肯定會找借口，他們本來就看你不順眼，現在連累著你媽也受到了傷害。”

吳依本來還想再反駁什么，突然之間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因為自己沖了出去，才使得自己的母親變成這樣。

“你別怪她，這不是她的錯。”吳母替吳依辯駁道“他們欺人太甚！”

“媽，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我哪里吃得下。我也不想吃他們一點東西。”

“你別這樣，就算簽了離婚書。你和他們住在一起，他們也會對你很好的，我和丫頭有什么，我們兩個人出去住哪都行。你不要擔心我們兩個人，照好你自己。”

“他們把你們都趕出去了，我還指望他們會對我好嗎，誰信啊。”

“他們會對你好的，他們只是比較討厭我和丫頭而已，對你他們又沒有什么意見。而且他們還指望你給他們帶孩子呢。”

“我本來想給他們帶，現在我也不想給他們帶。”

“你們好好休息一下，一時半會兒，他們應該也不會再出來逼著我爸寫協議書了。”吳依說道。

話剛落音只見主臥的門突然間打開了。吳明智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徑直的走到了吳依的房間門口，直接推開門說道“媽你休息好了嗎。鳳說了，休息好了。現在就去辦離婚協議。”

吳依剛想說什么突然被吳父拉住。只聽吳父說道。“你媽暈倒，剛剛醒，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會兒再說嘛，讓她休息一會兒不行嗎。”

吳明智聽到父親這樣說冷冷的說道。“快點。”說完，轉身離開，回到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