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總是喜怒無常，明明是烈日當空，一轉眼烏云密布。猛烈的風呼呼作響，徐鶴鳴不時抬頭看墻上的掛鐘，表情越來越焦躁不安，索性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注視外面的一舉一動。

鐘采薇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瓢潑大雨里依稀有天藍色的身影出現，如同蔚藍的晴天，教他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她終于還是來了。”徐鶴鳴眼里流露欣慰與解脫，伸手抹了抹濕潤的眼眶，“我差點以為這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鐘采薇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背上，語聲哽咽：“我會跟你一起請她原諒，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不，不是，我對她會比對凝凝更好的。”

徐鶴鳴點點頭，轉過身來，笑容里猶有淡淡的不確定，卻還是給她鼓勵的微笑。“妍妍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她不會為難你。她其實——”徐鶴鳴嘆了口氣，“她其實是恨我虧欠了她媽媽。”

一時，客廳里寂靜無聲。

豆珠大的雨點從天空中打落下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在空中回響。大雨鋪天蓋地地傾瀉，編織無邊無際的簾幕。

徐鶴鳴清了清嗓子，拍一拍自己的額頭：“我去給妍妍開門，沒想到下那么大的雨，她還是會過來。我真的覺得，沒有遺憾了。”

鐘采薇沉默地點頭，看著他手足無措地打開門，焦急張望，不由自主地嘆氣。

如果能得到妍妍的諒解，他們余下的生活會安順許多。

就讓她自私地奢望更多。

閃電劃破長空，鐘采薇不禁微微顫抖。

門口猝不及防地站立蒼白瘦削的身影，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劉海劃過她的眉眼，卻澆不息眼底燃起的叫人驚懼的恨意。

“妍妍……”徐鶴鳴想親切地笑，無奈卻很勉強，“妍妍，你快進來，換件干凈的衣服，別著了涼。”他試圖像往常一樣親昵地想要擁住她的肩膀，帶她進屋。

徐自妍毫不留情地揮手甩開他的胳膊。

徐鶴鳴怔立在原地。“妍妍，你——”

“干凈？真可笑，這么骯臟的地方也會有干凈的東西？”徐自妍冷冷開口，掩飾不住的憎惡。

徐鶴鳴語氣里帶了點懇求：“妍妍，我知道你怪爸爸，可是爸爸沒有想過傷害你。就算我跟你媽媽分開，你還是爸爸的女兒，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我不怪你。”徐自妍冷笑一聲，強忍心底涌起的悲哀，一字一句道，“可是我恨你。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爸爸，我也沒有你這樣無情無義的爸爸！”

那一句話由徐自妍道來明明那么平靜，聽在徐鶴鳴耳里卻像是晴天霹靂，瑟瑟發抖。

鐘采薇忍不住上前，正想開口，徐自妍冰冷的眼神投射到她身上，她竟不覺膽寒，眉宇間流露幾分彷徨。

就是這樣假惺惺的柔弱，讓她的爸爸念念不忘？

按住胸口刀割般的疼痛，徐自妍嘴角挑開冷冰冰的笑，眼神卻如冰刀。“我來是想告訴你們，你們以后可以無所顧忌地享受你們來之不易的‘愛情’。”

徐自妍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兩步，復又停頓，頭也不回地說：“因為，徐鶴鳴先生，我的媽媽——您的前妻在昨天不治身亡。肝癌晚期，診斷時間是三個月前的18號，您提出離婚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