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驚蟄，有雨。

忌納采、訂盟、祭祀、祈福、開市、破土、安葬；諸事不宜。

細長的柳枝條兒垂到水里飄來蕩去，成對的鴛鴦優哉游哉地從邊上輕巧劃過，道上的青石板濕漉漉的，伴著無聲的小雨水中一葉葉的扁舟緩緩駛向遠方。

一對少年男女走進了漕幫第一分舵。

少女約莫十六七的年紀，眼睛彎彎，眼角上一顆小痣，渾身帶著靈氣，左手拿著一包蜜棗，右手正把棗子往嘴里送，打眼一看只覺得天真伶俐討人喜歡；少年弱冠年紀，長得十分俊俏，一身廣袖白袍，發髻松松斜斜掛在腦后，直似個風流的世家公子哥。

那公子哥似的少年一進門，便大聲問道，“你們誰是曹萬江？”

漕幫內眾人剛想迎上去，聽到這話便是一愣。

曹萬江便是漕幫第一分舵的舵主，人稱“過江龍”，武藝不弱，在江湖上也有幾分名氣。

雖說漕幫做水運生意，遇見的跋扈公子哥也不在少數，但這么大剌剌一進門就直呼舵主大名的，這倒是頭一遭。

正是這時，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約四十余歲，一身棗紅勁裝，面白額方，指節粗大有力，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這便是曹萬江了。

“我便是曹萬江，公子找鄙人可是有什么要緊事？”他上前抱拳道。

這少年卻不回答。

此時，那少女卻將自己手上的蜜棗往少年手里一放，開始在自己腰間掛著的小包袱里找起什么東西來。

那少女低頭翻找半天卻也沒有旁的動靜，而少年也一直緊盯著少女的動作。

“我是曹萬江，這位公子到底找我何事？”見少女磨嘰半天，曹萬江也有些不耐煩。

“你到底能不能找著？我要在這站到明年嗎？”少年卻是沖著少女說的，仍舊看也沒看曹萬江一眼。

少女聽見少年的話，當下便反嘴道，“你多等等能少塊肉嗎？我馬上就找著了。”

“都說讓我收著了，你偏不答應。”少年跟著便抱怨起來，指了指漕幫里的眾人，“你看看這兒多少人，全都在等你一個，我在這光站著多尷尬。”

漕幫里的人聽了這話，都互相看向對方——的確有一些尷尬。

好在時間并未持續太久，少女終于找到了那東西。

只見她從包袱里掏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來，開始高聲念著上面的內容。

“曹萬江、李長福、藤忠、王景春、裘英、張、張......這是什么字？”少女念到一半，卻卡住了。

少年湊上去看，“都被你弄濕了，怎么看得清？”

“張翼常？”這時其中一個幫眾試探地接話道，剛才念的名字都是幫里的兄弟，而整個分舵里姓張的只有張翼常一人。

“對對對，張翼常，”少女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又對著那個幫眾說，“謝謝啊小哥。”

她又重新磕磕巴巴地念起來。

“曹萬江、李長福、藤忠、王景春、裘英、張翼常、劉俾、趙豐。”她念完這八個名字后便頓住，接著看向眾人，“這八位在這嗎？”

見這對少年男女仍未將自己當回事，曹萬江十分不悅。

“你們要找我幫中兄弟是要做什么？”他皺起眉頭。

誰知他們還是沒搭理他。

“除了點到名的那八位，其余人便可以出去了。”少年望著眾人，高聲說道。

堂中登時沸騰起來。

“你算什么東西？”

“什么人啊你？”

“你們才滾出去！”

喧囂一陣后，曹萬江做出手勢止住眾人話頭。

“你們到底是誰？來我漕幫何事？”他壓住心頭的怒火，“想讓我們幫中的兄弟出去？可以，只要能給鄙人一個好理由。”

“理由就是，”少女抬起頭，冷漠地望向曹萬江，“這八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