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開端應該是十年前了吧？抱歉，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楚了，不過記憶里爾北的臉還很清晰。”

一個穿著考究的中年男人坐在壁爐前回憶。

當被問起最后悔的是什么時，他的眼睛開始模糊，泛起淚光。

良久，才開口：

“沒來得及說一句我愛你……”

開端

南方的七月中旬已然過了初夏時的清爽愜意，蟬在樹上用刺耳的叫聲直白的表達對夏季的不滿。

梧桐樹茂盛的層層枝葉也擋不住陽光的照射，在地面上透射出如銅錢般大小的粼粼光斑。

爾北在教室的最后排，翻看星期天下午在校門口書攤上淘的二手小說，內容老套，看了個開頭便匆匆把書放回抽屜。

全班同學在班主任進教室時都格外安靜乖巧，只等拿完通知書走人。

在班主任說完暑假只放到八月中旬時，班上一陣哀嚎。

老師拍了拍黑板，大聲道：“就這樣！放學！”

話音剛落，班上有幾個男生直接把早就收拾好的書包往背上一扛，跑出了教室。

嘴上還各種歡呼，讓人覺得幼稚。

女生則三五成群，往校門外走。

分開時，竟還有些不舍，相約暑假見面。

爾北手拿快餐店的宣傳，單若有所思。

想著，今年只能賺一個月的錢了。

“嘿！段爾北，你想什么呢？”

還沒反應過來一支胳膊已經搭在肩膀上，自然的讓她一時有些不適。

以爾北一米六二的身高，只能抬頭仰視對方將近一米八的大高個。

中午的陽光，灑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膚上，透出些許粉嫩。

戴上的圓框眼鏡，也藏不住那雙琥珀色，大小剛好的杏仁眼。

白色簡t，配上淡藍色牛仔褲，這渾身上下充滿活力的人，是比她大兩個月的表哥——賀梓羽。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

慶幸，還好因為兩人是親戚關系，阻止自己沒有少女懷春！

爾北趕緊接話：

“這個是昨天路過快餐店的時候店員發給我的。”

梓羽接過那張宣傳菜單，注意到左下角的招聘暑假工的信息，輕聲嘆氣：

“馬上高三了，你還要打暑假工，都不好好放松一下？”

爾北搶過單子，小心疊好，放到書包，有些無奈地開起玩笑：

“我也想放松，那我零花錢怎么辦？你給我啊？”

見他沒有作答，便朝快餐店方向走去。

身后的梓羽追上來，依舊習慣性地摟住她的脖子。

說話時，底氣十足：

“今年我跟你一起去賺錢！”

爾北掙脫那只胳膊，喘著粗氣，有些震驚，這個家里完全可以說是小康水平的家伙，居然愿意打暑假工？！

想問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梓羽這個行動派拖進快餐店。

環視了一周，店子很大，有甜品區和奶茶區。

雖然還沒到飯點，不過賣奶茶的柜臺已經排滿學生。

看到這忙碌的場面，爾北松了口氣。

還好明天學校就沒人了，不然自己這小身板，不知道經得起幾個折騰。

咨詢過店員，兩人被帶到二樓辦公室，讓在那等著。

看向坐在旁邊，第一次面試的男生，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緊張什么？坐那么筆直干嘛！”

梓羽察覺到身子確實有些僵硬，干脆把背靠向椅子，干笑：

“我……我緊張了嗎？”

這時一位帶眼鏡，穿緊身包臀裙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進來，手茶杯，派頭十足，坐在辦公桌前面打量著眼前這兩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爾北用手摸了摸鼻子，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

女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梓羽身上，露出了微笑，自我介紹著：

“你們好，我姓李，是這的店長，我們現在招的是餐廳服務員上午十點上班，晚上十點下班，下午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薪資是一天六十，包吃。你們覺得可以接受嗎？”

為了讓自己好過點，爾北對工作沒得挑，想都沒想就直接點頭：

“可以的，那店長我明天上午十點就來上班。”

李店長又把目光投向了賀梓羽：

“那這位小帥哥呢？”

他第一次面試工作，心里本就緊張，被這一注視臉瞬間有些泛紅，聲音小的像蚊子：

“我也可以。”

登記了名字年齡，兩個初出茅廬的高中生松了口氣，也算是順利。

剛走出店門口梓羽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的“爸”，接完電話，他拉著爾北走向車站，轉達剛剛爸爸在電話里交代的事情。

“我爸媽叫你今天到我們家吃飯。正好，今晚住我們家然后明天一早咱們一起去上班！”

看著第一次要上班的梓羽那渾身充滿斗志的樣，爾北竟也開始期待著接下來日子，有人陪的感覺還不錯。

梓羽的父親以前在一線城市和爾北的爸爸一同打工，同一座城市，同一份工作，卻完全不同的人生。梓羽家因為存了錢，做小生意而發了家，在市里買了小區房。

爾北的父親則愛賭，不著家不存錢，最終因為在外面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不顧所有人反對和老婆離婚。

被爺爺奶奶帶大的爾北則成了他們那段失敗婚姻的犧牲品。

讀初中時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爾北都在想著母親為什么如此懦弱？任由父親糟踐這個家庭，而自己在那個女人來到家里耀武揚威時，為什么沒有勇氣罵她一句“狐貍精”……

從在市里讀高一開始，爾北每個暑假都會去商場或者飯店打暑假工，說是給爺爺奶奶減少負擔，其實是不肯接受如今這個家庭的施舍，亦或者不愿意討好那個第三者，她從心底里已經不想回歸那個家庭。

本就沒有過父愛的她在繼母生出妹妹的那一刻顯得更加多余。

公交車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著，記著離上次去梓羽家差不多已有半年，在商場當促銷員不包住，便在他們家住了整整一個寒假。

可能因為梓羽的母親是自己媽媽的親姐姐，自己的親姨媽所以才對她好的吧！爾北是這樣認為的。

他家在市中心，小區是當時為數不多的高層小區，帶有電梯，站在他家的二十一層可以望的很遠，聽不到城市喧囂，卻看得見城市的繁華。

這次和爾北想的一樣，小姨做了很多菜。紅燒排骨的味道也比學校食堂好許多。

“來，小北多吃點！”

說完羽媽便夾了塊排骨到她碗里，爾北嘴里包著飯菜含糊不清：

“謝謝小姨！”

在飯桌上，羽媽得知兒子暑假要和爾北一同去快餐店打工心里一陣驚訝，打趣道：

“喲！一向好吃懶做的蛀蟲要改性子了？”

梓羽吐出嘴里的骨頭，反駁著：

“媽！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成大小伙子啦？現在知道要面子了，前些天纏著要零花錢的時候怎么不要面子？”

“你！懶得跟你說。”

……

爾北被眼前這母子兩逗的差點噴飯，這一家人總是那么和諧有趣，讓人羨慕的家庭氛圍。

飯后羽媽幫爾北鋪床的時候說著：

“姨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生個女兒，現在有小北也算彌補了這個遺憾吧！小北，你就把這當做自己的家，梓羽那小子平時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就告訴小姨。”

緊接著她又嘆了嘆氣，繼續道：

“當初你爸媽要是不離婚該多好，有個這么懂事的女兒……小北，以后你只要在這座城市，就到我們這住。”

爾北點了點頭，回答：

“知道了，謝謝您，小姨。”

兩人互道了晚安后，羽媽就把門關上了。

對于梓羽一家來說，對爾北，他們是小心翼翼的，因為知道這樣家庭的孩子很敏感，很自強。平時聊天，也盡量不觸碰她的軟肋，避免有關家庭的話題。

不過，羽媽更多的是為自己妹妹遇人不淑感到不值，溫柔的性格卻有著懦弱的弊端，任人踐踏侮辱！

房間里，躺在床上，側身透過落地窗看著窗外燈火闌珊的城市。

突然想到辛棄疾的那句驀然回首時，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真有意境呀，不禁佩服起歷代詩人的詩情畫意來。

不一會，

睡意悄然襲來，少女在床上淺淺睡去。

縱使命運對自己萬般不公，也要堅強的走出自己的路。

——段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