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您是一個旅行者？”

已經是深夜，梵爾特帝國南方邊陲的晨風村早已經陷入一片寂靜。

雖然這時還未入夏，但村子四周的田野里堆積的枯黃的麥稈和因為無人打理雜草叢生的果園，無不透露著破敗的氣息。

晨風村早些年倒還沒有這么荒蕪，只是人類與獸人聯軍的白河之戰，讓整個梵爾特帝國的經濟陷入崩潰。

晨風村只是受害者之一。

“是啊，我也忘了我旅行了多久。”

柯蒙·林斯特從酒館老板手里接過一杯大麥酒。雖然肚子有些饑餓，但他并沒有麻煩老板重新開爐做菜。從吧臺上隨手取了一片硬面包，勉強對付。

因為戴著粗布兜帽，加上頭壓得很低，酒店老板也沒有辦法判斷柯蒙到底是什么年齡，但從他露出的半個下巴上狂野生長的胡茬與低沉沙啞的嗓音來看，恐怕不會比三十歲年輕。

“晨風村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外鄉人了，兄弟，怎么會來到這里。”深夜一點，這個時間，小酒館里當然不可能有什么客人，老板也就和柯蒙攀談了起來。

“只是路過，過幾天應該就要回皇都了，”

老板的眼神忽然帶了些尊敬。

皇都來的人。

梵爾特帝國早就擯棄了奴隸制，但其實只是換了一種形式。直到現在，森嚴的階級體制仍然根深蒂固地流淌在梵爾特帝國每一個公民的血液中。而生活在皇都的人，自然高人一等。

酒館老板想了想，斷斷續續地開口道:“冒昧問一句先生……您是……貴族嗎？”

柯蒙自然地喝干凈了杯子里的大麥酒，然后搖了搖頭。

“我只是有個朋友在皇都生活而已。我是去投奔他的。”柯蒙的語氣頗有幾分黯然，“家里本來做點小生意，白河之戰之后生意不景氣，欠債越來越多，就落到了現在的下場。”

老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后將柯蒙帶到了一間空置的客房中。

和老板道了晚安，柯蒙睡意朦朧地關上了房門。

然而下一秒，一道幽藍的光暈，從柯蒙貼在房間木門的掌心上散出，迅速包裹住了整個房間。

光暈只是一閃而過，但被這道光芒影響的房間，已經被徹底封鎖。

“這就是……奧術……”

……

“三枚克羅塔銀幣，謝謝。”

第二天清晨，柜臺前已經換了一個新人照看，只是抬頭瞟了一眼背著行李袋的柯蒙，看似隨意地報了個數字，就接著打他的瞌睡。

晨風村距離皇都仍有幾天路程，下了幾天雨，山路泥濘濕滑，恐怕不太可能及時趕到了。

這么想著，柯蒙一腳踩進了雨簾中，然而這傾盆的雨募，卻在一道熒光的阻擋下，無法沾濕他長袍分毫。

“外鄉人？”

柯蒙停住了腳步。

他抬起頭，幾個村民突兀地擋在了路中央。從黎明尖塔出來之后的確流浪了好幾年，但是與晨風這個小村子，肯定沒什么交集，也就更加不可能有所謂的熟人冒著大雨來迎接自己。

“對。”柯蒙壓著嗓子，“有什么事情嗎。”

“我們需要錢。”領頭的精瘦漢子頓了頓，然后展露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很多很多錢。”

隨后，他身后的幾個男人也跟著他，從腰間抽出匕首或者柴刀。許多人的武器已經豁口或者生銹，還有些只是打磨過的農具，雖然人多示眾，對于柯蒙而言，更像是小打小鬧了。

就算奧術的使用已經被圣光教會與元素學院共同禁止，不過光借助自己一身上不了臺面的格斗術，也足夠這群刁民喝一壺了。

一路上柯蒙遇到的劫匪山賊不少，可這么明晃晃上路要錢的，還是第一次。

這些村民們的穿著無一不透露著窘迫的貧窮，而握著劍微微顫抖的手也顯示出他們是第一次干這種行當。

“很多錢？你們要那么多錢做什么呢？”柯蒙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只是個流浪漢而已。你們看我的樣子，像是什么貴族富豪嗎？”

“你不是從皇都來的嗎？皇都沒有窮人！”

“哪里都有乞丐與流浪漢……同樣的，哪里都有卑劣的小人。”

柯蒙的目光徑直穿透了人群，盯著人堆后畏首畏尾的酒館老板。

很顯然，這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商人輕而易舉地出賣了自己，并讓自己成為了這伙人打劫的目標。但柯蒙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展露出絲毫的富態或者鋒芒，一切行事還算低調謹慎，居然犯得著讓幾乎半個村子的青壯出動來劫掠。

“少廢話！我們只需要錢，你不是要去帝都嗎？幾個銀幣的路費給你，剩下的，都交出來!”

柯蒙無奈地嘆氣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為一只待宰羔羊著想的劫匪……但正如你們所知道的，我是一個旅行者，渾身上下也只有幾個克羅塔銀幣而已，如果你們需要，我倒是不介意給你們……”

帶頭的精瘦漢子面色有些難看，他轉頭飄了一眼目光躲閃的酒店老板。

“我……我只知道他是要去帝都的，但……但沒想到他還真是一個窮酸的流浪漢。”酒店老板哆哆嗦嗦地回答著，顯然，這個精瘦漢子地位在村子里非同凡響，“不過他在帝都有熟人！說不定他們家很有錢！”

精瘦漢子臉色幾番變幻，忽然大罵：“你是豬嗎？！難道我們再跟著他去帝都搶錢？這么一個來回，薇薇安下一次的藥錢怎么可能給的出來！你想看著我妹妹死？”

他幾句話下來，酒店老板立刻成了眾矢之的，甚至還有人對著他贅肉橫生的肚子踹了幾腳。

柯蒙抱臂冷眼旁觀著眼前的好戲，他有充足的自信可以脫身離開……或者解決掉所有人，但是暫時，沒這個必要。

“你們剛才說，你們這么大搖大擺的攔路搶錢，是為了買藥？”

因為怒火而面色赤紅的漢子回過頭來，朝著柯蒙咆哮道：“你滾！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柯蒙抬起頭，看著仍然在傾瀉暴雨的天空，喃喃道：“反正肯定是來不及了，不如聽那群老家伙的……多做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