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灰色邊沿的電扇“唧哇唧哇”的搖著，像是一個撐著一把老骨頭的小老頭，驚險的懸在頭頂上方，整體的不協調構成了一個眾人默認的平衡，它底下沒有哪個人會認為它會立馬掉下來。

這個時候代課老師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班主任也幾乎沒在這個時間突襲檢查過，整個班級的氛圍在晚自習最后的十分鐘里到處彌漫著陳舊的喧囂、熱鬧，本意專注于學習的人仍在學習，沉浸于討論的人放開了聲音，整個班如同籠子里要燒開的熱水一般，沸騰著維持平靜的表面，就連水汽也逃不出這囚籠。一切在籠里的人看來熟悉又習慣，毫無例外一如既往的做著該做的事。

這一切在某個軀體的靈魂意識里看來無比貼切祥和寧靜，讓人想永恒的沉醉其中。

下課鈴聲在幾個較真的學生眼里被期待著，有那么幾只手表秒針晚了幾秒，錯過了鈴聲響起的開始，讓他們損失了猜測靈驗的喜悅。即便如此，最終結果也如他們所愿，在身體和靈魂上按時解放了他們的束縛。

李安用食指頂了一下兩片鏡片之間的金屬架，拇指和中指輕輕揉了揉油膩的鼻梁，試圖緩解眼珠不常轉動產生的酸澀，待舒適了之后，又用那兩根帶油的手指給手里泛黃的書頁換了一面。

“還看著呢？！”

一只手突然拍在了她剛掀過的書頁上，李安沒有抬頭，眼睛依舊馬不停蹄的瀏覽著書上密密匝匝的小字。

“這都快高考了，還看？！”桌前的女生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把李安手里的書抽了出來。

李安沒有理會她，趁著這點空隙把桌子上堆了厚厚一層的卷子一張張對齊了放在了桌兜里。

對面的女生拿著從李安手里搶來的書，隨意的翻了幾頁:“你什么時候看完啊？”

李安摸到資料的手頓了一下，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抬眼看了女生一眼:“明天吧。”

女生聽罷將書遞還到她的桌面上:“行，明天看完了讓我看看。”

“嗯”李安低頭斂了視線，放在資料上的手還覆在上面，腦海里繼續篩選著晚上回宿舍需要看的資料。

女生不再繼續逗留，拿起自己的外套說了聲走了。

之后身邊又經過一些人，熟悉的，說過話的，一個個，皆是疲憊不堪的模樣。

此時教室里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除了前排幾個“熟悉”的學生仍在伏案奮筆疾書，以及個別不知道什么原因耽誤了的人在娛樂，后排就只剩下李安一個人了。

抬手把包著封皮的書從桌邊拿到了胸前，李安又從書立里抽出了一本物理資料，夾著這本書一同放到了書包里。

回到宿舍，刷牙，洗腳，和舍友聊白天的事，一天的時光就這么過去了。

李安坐在床上，看著宿舍熄燈關門，直到所有人都漸入夢鄉，她才默默的從枕頭下面摸出了手電筒。

長夜漫漫，門外偶爾響起生活老師呵斥晚歸人的聲音，伴隨著她翻書的平緩動作，一天中最讓她安心時刻到來了。

李安擠在三人兩鋪的宿舍里，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扶著書脊。就著昏暗的燈光努力的記著繁瑣的物理公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看會了什么，只知道這是不能放棄許久前養成的習慣，每當她荒廢了一整個白天的時候，夜里萬籟俱寂，聽著身邊此起彼伏沉睡中的呼吸聲，至少這個行為還能給她安慰，讓她覺得自己還沒有徹底墮落。

按照慣例，她把白天做題遇到不會的知識點復習一遍，然后再把夾帶回來沒看完的小說繼續接上。

凌晨一點，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知道這是別人起夜去廁所的聲音，李安熄了手電合上書，將兩本書疊放在枕頭下，閉眼開始入睡。

黑暗中，她余留的思維還在活躍，渾身每一絲意識都在譴責她，她反駁，為自己開脫，始終相信自己依舊會像之前那樣，即便是每天看一本小說，她也能維持在全班前十，也能輕易記住所有的定理公式，也能在不久的高考逆襲成為黑馬。

腦海里的搏擊夾雜著枕下小說的劇情，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她想累了，悔恨的眼淚也流出眼角浸透了鬢邊，覆上了耳垂。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舊沒有睡著，明天還要一整天的課，此時也沒有了往日固定思考未來和現實的心思，無奈想要試探自己剛剛記住幾條公式。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絞盡腦汁思索了幾回也記不清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錯，只覺得不久前看過的公式還是那么生澀難懂，絲毫沒有因為她多看一遍就輕松許多。

她記得這個方法是一個返校演講的名校學姐傳授給他們的，夜里無意間又想了起來，一直找不到機會實施。如今看來，難度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大些，效率也不算高，她有機會還是找別的方式再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