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至今日我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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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以青春之名戀星辰微光
第一節十年情箋再起漣漪
2017年9月,香樟國際大酒店。
下班后,顧云希習慣性繞到行政酒廊取閱最新期刊。最新一期《環球建筑師》的封面讓她手中的咖啡杯差點滑落。雨水順著落地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扭曲了封面人物沈星辰的輪廓,卻遮不住那雙她記憶深處的眼睛。封面上的沈星辰穿著深藍色西裝,領帶上別著一枚星月造型的領針,眼角有了細紋,但那雙藏著星光的眼睛依然如故——左手腕露出的老式浪琴表,正是高中畢業那年她沒能送出去的款式——沒想到會是在一本期刊上遇見最熟悉的陌生人。
“顧經理?”實習生慌張遞來毛巾。她機械地擦拭制服,目光卻黏在報道上挪不開——星耀集團即將接手酒店對面的城市展覽館改造,這意味著未來一年,她每天都能從15樓的前廳辦公室,清楚地看見對面工地上的一舉一動。顧云希突然覺得制服領口有些發緊。
回到更衣室,她反鎖隔間翻開雜志內頁。報道里有沈星辰的個人簡介,詳述了他從MIT畢業到創立星耀集團的歷程,最后提到他將回國主持此次合作項目及設計理念:“靈感來源于高中天文臺的穹頂結構...”配圖角落里的建筑草圖,那些交錯的廊橋,分明是高中時他們在草稿紙上胡亂畫過的圖案。最讓她心跳停滯的是設計師手記里的一句話:“Muse是一個總愛在課本上畫星星的女孩。”
這一個意外消息,無疑如石子投入平靜心湖,泛起漣漪,往昔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淹沒在那段充滿歡笑與淚水的時光中——原來有些名字,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十年了。那個曾經陪她在圖書館偷吃泡泡糖的少年,如今已是斬獲國際大獎的建筑師;而當年信誓旦旦要當插畫師的她,卻在生活的磋磨中變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儲物柜的鏡面映出她現在的模樣:一絲不茍的發髻,熨燙筆挺的制服,胸前“前廳部經理“的名牌閃著冷光。這個瞬間,她突然想起十七歲的自己——那個會因為沈星辰靠近就會臉紅半天的女孩,把擁有他和她的未來想象得如星空般璀璨的女孩。
十年前被拒絕時哭濕的校服,后來每次同學聚會刻意繞開的話題,原來都不如這一刻來得清晰——他們之間隔著的從來不是太平洋,而是她固執地停留在原地的青春。
最終她把雜志塞進儲物箱最底層。窗外暮色漸沉,路過那片準備新建的會展中心,鋼架結構在夕陽下閃爍著溫暖的光,像極了那年天文望遠鏡里看到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第二節古巷里的煙火與新生
甜城市,一座滿盈活力與浪漫的現代都市,街頭巷尾被繁華與喧囂填滿。摩登高樓巍峨聳立,直插云霄,玻璃幕墻在日光輕撫下,似無數璀璨星辰匯聚,奪目耀眼。然而,在城市的核心地帶,隱匿著一方宛如世外桃源的凈土——柳街古巷。
踏入柳街古巷,剎那間,仿若墜入時光漩渦,回到悠悠舊時光。這里不見摩天大樓的冷峻身影,映入眼簾的,皆是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飛檐斗拱,如振翅欲飛的鯤鵬,靈動飄逸;雕梁畫棟間,花鳥魚蟲、神話傳說被雕琢得栩栩如生,靜靜訴說往昔故事。一條條清幽小巷縱橫交錯,如細密脈絡貫穿其中,串聯起古街的每一處角落。腳下青石板路蜿蜒曲折,歷經歲月摩挲,表面光滑似鏡,每一塊石板都鐫刻著歲月的斑駁痕跡,無聲記錄著過往行人的匆匆腳步。
街邊店鋪錯落有致,各具特色。傳統手工藝品店內,民間藝人沉浸在創作世界,專注雕琢手中物件。那木雕精美絕倫,人物的神態、花鳥的姿態,皆刻畫得入木三分;剪紙薄如蟬翼,圖案細膩精巧,令人嘖嘖稱奇,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賞。特色小吃攤前,香氣四溢,軟糯的糍粑裹著豆粉,香甜軟糯;酥脆的糖油果子色澤金黃,咬上一口,“嘎吱”聲響徹耳畔,令人垂涎欲滴。古色古香的茶館內,茶香裊裊升騰,老人們圍坐在一起,悠閑地品著香茗,談天說地,盡情享受午后的悠然時光。這般熱鬧景象,讓柳街古巷成為甜城市別具一格的文化地標,吸引著無數懷揣好奇的人前來探尋。
在古巷之中,有一家聲名遠揚的中餐館子——“顧家私廚”。木質招牌泛著溫潤的包漿,幾縷褪色的紅漆在歲月打磨下,恰似用毛筆蘸墨隨意勾勒的印記,簡單幾筆,便將生活的溫度全然暈染開來。
破曉時分,第一縷晨光還在屋檐上打著盹兒,顧家私廚的后廚已奏響鍋碗瓢盆的晨曲。灶火“噼啪”歡唱,大鐵鍋里的骨頭湯咕嘟咕嘟地吐著泡泡,奶白色的湯汁在沸騰中翻涌,裹挾著豬骨熬煮數小時的醇厚鮮香,裹挾著蔥姜的清新,裹挾著秘制香料的神秘氣息,化作裊裊白煙,穿過雕花窗欞,攀上灰瓦白墻,絲絲縷縷滲入古街的每一處縫隙。這香氣仿佛擁有魔法,先是調皮地鉆進緊閉的窗縫,輕輕撓醒沉睡的老街坊;繼而順著穿堂風,漫過青石臺階,纏住行色匆匆的路人衣角,引得他們不由自主地深吸幾口氣,尋香而來。
晨光微熹中,小小的餐館逐漸熱鬧起來。身著白襯衫、系著格子領帶的上班族,夾著公文包,腳步匆忙卻又精準地拐進巷子。他們站在店門口,端起粗瓷大碗,大口吸溜著熱騰騰的骨頭湯飯,喉結快速滾動間,將滿滿的元氣吞入腹中。湯汁順著嘴角溢出,也來不及擦拭,囫圇幾口扒完,一抹嘴,便又朝著車水馬龍的繁華之地奔去,仿佛那一碗飯,就是他們對抗忙碌一天的“能量鎧甲”。
而說著天南地北口音的游客們,則是另一番光景。他們或是拄著拐杖、戴著圓框老花鏡的銀發老者,慢悠悠地踱進店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斑駁的磚墻、褪色的年畫;或是背著雙肩包、穿著沖鋒衣的年輕人,舉著手機“咔咔”拍照,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們輕輕舀起一勺湯,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瞇起眼睛,細細品味那在舌尖綻放的醇厚滋味,試圖從這一碗普通的骨頭湯飯里,破譯出古街深藏百年的獨特密碼,讀懂它的前世今生。
沿著柳街古巷步步深入,便能尋到顧家小院。小院旁,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柳樹身姿婀娜,巨大的樹冠如撐開的綠傘,灑下一片清涼綠蔭。據長輩們口口相傳,這座小院已在此佇立百年,承載著顧家三代人的回憶。歲月在小院的墻壁上留下斑駁印記,墻體雖略顯老舊,卻依舊厚實穩固,散發著歷經風雨后的獨特韻味,宛如一位沉默的老者,靜靜見證著時光的流轉。
1990年7月20日,盛夏驕陽似火,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整個世界仿若被置入巨大蒸籠,空氣里熱浪滾滾,似乎隨時都會燃燒起來。枝頭上,蟬兒扯著嗓子長鳴,此起彼伏的蟬聲交織成一曲熱烈的夏日樂章。
市立醫院的走廊里,消毒水味與悶熱空氣交織,壓抑感撲面而來。產房外,顧家云眉頭緊鎖,腳步急促地在狹窄通道里來回踱步。皮鞋與地面碰撞,發出一連串“噠噠”聲,恰似他緊張的心跳。他不時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產房大門,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期待。汗水從額頭不斷滲出,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匯聚成晶瑩水珠,緊張與期待如洶涌潮水,在心底翻涌。
一旁的長椅上,老奶奶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目光緊緊盯著那扇承載希望的門,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寄托。年幼的顧森坐在另一側長椅,小腳不安分地晃動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緊盯著門,仿佛在期待一場奇妙冒險。
“哇——”一聲清脆響亮的啼哭,如一道曙光劃破黑暗,瞬間穿透產房的門。顧家云渾身猛地一震,箭步沖向門口。護士面帶微笑,步伐輕快地走出:“恭喜,母女平安!”
顧家云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長舒一口氣,胸腔劇烈起伏,眼眶泛紅,激動的淚光在眼中閃爍。老奶奶雙手合十,低聲念叨著感謝的話語。隨后,兩人腳步匆匆地邁進病房。顧森小步跑著跟在爸爸身后,小心翼翼地走進病房,稚嫩的臉上寫滿好奇與緊張。
病床上,陶希面色略顯蒼白,卻難掩滿臉幸福。陽光透過窗戶縫隙,輕柔地灑在她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光暈,宛如一幅絕美的油畫。顧家云走到床邊,目光溫柔地落在襁褓中粉嫩的女兒身上,眼神瞬間變得柔和似水,聲音微微顫抖,飽含愛意:“老婆,辛苦了,你看咱們閨女,和你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奶奶走上前,輕輕拉著陶希的手,眼里滿是心疼:“陶希,你受苦了。”陶希會心一笑,婆婆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這份體貼關懷讓她心里涌起暖流,驅散了身體的疲憊。
顧森踮起腳尖,好奇地望向襁褓中的妹妹。妹妹小臉粉嘟嘟的,像熟透的蘋果,惹人憐愛。她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淡淡陰影,小嘴巴不時咂巴著,仿佛在品嘗甜蜜糖果。“爸爸,這就是妹妹嗎?”顧森聲音小小的,帶著緊張與興奮,稚嫩的聲音在病房里輕輕回蕩。
顧家云笑著摸摸他的頭,手掌寬厚溫暖:“對,這就是你的妹妹。”顧森伸出小手,緩緩碰了碰妹妹的小手指,妹妹的手指立刻緊緊抓住他的手指,一股奇妙的感覺涌上顧森心頭。
陶希也輕撫女兒的小手,動作輕柔,輕聲問道:“你想好名字了嗎?”顧家云撓撓頭,思索片刻,緩緩說道:“孩子各取我倆名字中一字,就叫云希吧。希望她能承載著我們的愛,幸福一生。”陶希溫柔點頭:“云希,這名字真好聽。愿咱們閨女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顧森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星的琉璃盞。他踮起腳尖,小手扒在嬰兒床的護欄上,嗓音里裹著蜜糖般的雀躍:“我有妹妹了!”每個字都蹦跳著,像春風里不安分的柳絮,“我有妹妹啦!”父母相視一笑,溫暖的氣息在病房里蔓延,窗外的蟬鳴似乎也在為新生命的到來,演奏著歡快的樂章。
時光的齒輪轉得飛快,在家人溫軟的呵護里,顧云希像顆被晨光吻過的小嫩芽,從抱在懷里咿呀吐字的奶娃娃,悄悄長成了蹦跳著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她如今總愛攥著碎花裙擺轉圈圈,銀鈴似的笑聲能灌滿整個院子,眼尾那顆小小的淚痣隨著笑意輕輕顫動,活脫脫是從童話書里跑出來的俏皮精靈。
晨光透過紗簾,在木質地板上灑下斑駁光影。幼兒園開學第一天,嶄新小書包上粉色卡通掛件,隨著顧云希的腳步輕輕晃動。她小手緊緊攥著爸爸的衣角,蝴蝶結發卡微微顫動,聲音帶著緊張:“爸爸,要是我想你了,怎么辦呀?”
顧家云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溫暖的大手輕輕撫過她的發頂:“云希可是最勇敢的小朋友,在幼兒園要乖乖聽老師的話,放學爸爸就來接你,好不好?”顧云希咬了咬下唇,重重地點點頭:“嗯,好吧!”
傍晚,夕陽的余暉為萬物披上金色薄紗。顧云希像只歡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沖進家門,手里揮舞著鮮艷小紅花:“今天老師夸我啦,還獎勵了小紅花!”陶希從廚房走出,圍裙上還沾著面粉,伸手摸了摸顧云希的頭,眼中滿是驕傲:“小云希真棒!明天媽媽送你上學。”“好耶!明天媽媽送我咯!”顧云希歡呼雀躍,一旁的顧森卻只是抬了抬眼,繼續低頭扒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時光恰似潺潺溪流,在不經意間悄然逝去,顧云希已成長為一名小學生。她穿著一條粉嘟嘟的小裙子,裙擺處點綴著精致的蕾絲花邊,宛如一個從童話中走出的靈動小精靈,站在客廳正中央,眼睛里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仿佛藏著一整片璀璨的星空。“媽媽,今天我和哥哥玩什么呀?”她仰起頭,怯生生地問道。
陶希系著圍裙,臉上掛著笑容,從廚房探出頭來:“你們可以搭積木呀!”這話剛落,顧森瞬間來了興致,像一陣風般“嗖”地沖向玩具箱,只聽“嘩啦啦”一陣聲響,一堆五顏六色的積木被倒了出來,散落一地。
收拾完廚房,陶希一邊解下圍裙,一邊說道:“你們在家要乖乖聽話,媽媽去店里幫一下爸爸,晚點就回來。”顧云希和顧森異口同聲地回應:“好!”陶希離開后,顧奶奶便坐在一旁,看著孩子們玩耍。
“妹妹,我們搭個超級大城堡!”顧森眼睛亮晶晶的,胖乎乎的小手已經抓起彩色積木。陽光從窗臺斜斜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鼻尖沁著細汗,歪歪扭扭地壘起塔樓。可就在他滿心歡喜,準備向妹妹炫耀成果時,肉乎乎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塊關鍵的積木,剎那間,城堡“嘩啦”一聲崩塌,積木四處散落。顧森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氣得直跺腳:“哼,不搭了!”轉身時,后背的恐龍圖案T恤隨著動作一鼓一鼓,活像只炸毛的小獸。
顧云希見狀,邁著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撿起一塊積木,奶聲奶氣地安慰道:“哥哥,別生氣嘛,我來幫你,我們再搭一次,這次肯定能搭出更漂亮的城堡!”她那清澈的眼眸中,滿滿都是認真與堅定。看著妹妹這副模樣,顧森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投入搭建“戰斗”之中。
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不知不覺間悄然落下。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暖黃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分享著今天發生的趣事。顧家云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紅燒肉,輕輕放進顧云希的碗里,臉上滿是欣慰之色:“云希今天可真乖,陪哥哥搭了一個那么大的城堡。”顧云希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說道:“城堡倒了,哥哥不開心,我就幫哥哥搭了一個更大的。”陶希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笑容里滿是寵溺:“云希真棒,還知道照顧哥哥,真是媽媽的好孩子。”
在這暖黃燈光的籠罩下,一家人的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個個靈動的甜蜜音符,奏響了生活中最為動人的樂章。這樂章滿載著親情的溫暖,順著古巷那蜿蜒曲折的小路悠悠飄散,在古街的每一個角落回蕩,悄然編織著獨屬于他們一家的美好篇章。
第三節筆尖下的青春博弈
2005年的蟬鳴在八月的暑氣里漸次消隱,時光像被拉長的鐵軌延伸向遠方。顧云希攥著母親新買的藍白帆布包帶,在父親“加油”的口型中,將童年的卡通鑰匙扣換成素色書包掛墜——車窗邊的童話書漸次模糊,眼前的站臺上,“高中”的站牌在九月的晨霧里微微發亮。
桂花香漫過實驗一中校門時,藍白校服的新生正匯成一片潮水。顧云希的帆布包帶在掌心勒出淺痕,銅牌上“全省高考狀元搖籃”的鎏金字映著她微微變形的倒影——父親昨夜用紅馬克筆在招生簡章上圈出的“37%985錄取率”,像一枚鮮紅的郵戳,輕輕烙在青春的信箋上,將那些未說出口的期待與忐忑,都悄悄折進了時光的信封里。
晨光穿過梧桐葉的間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涼的秋風裹挾著油墨香從教學樓方向漫過來,與殘留的暑氣在操場上空交織成透明的薄紗。顧云希抬頭時,一片泛黃的梧桐葉正巧落在她肩頭,像時光輕輕放下的書簽。主干道兩側“熱烈歡迎新同學”的橫幅宛如赤色火焰,在風中翻涌舞動,黃色的字跡被陽光鍍上一層流動的光暈。迎新學長學姐胸前的工作牌在陽光下閃著微光,行李箱滾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響、此起彼伏的談笑聲,交織成一曲充滿活力的開學樂章。校園里的噴泉隨著音樂起落,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倒映著新生們好奇張望的臉龐,為嶄新的高中生活添上夢幻的注腳。
公告欄前,幾個女生圍著分班表輕聲議論。顧云希一眼找到自己名字——“高一(2)班”,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云希!”轉身時,蘇媚的馬尾辮在身后揚起一道活潑的弧線,手里舉著兩瓶冰鎮汽水,瓶身水珠順著標簽滑落,在藍白校服上洇出星星點點的濕痕,像她們即將開啟的、帶著汗與笑的新章節。
“唉,沒法當同桌啦——我在3班呢!”蘇媚攥著汽水晃了晃,拉環撕開的瞬間,氣泡“呲啦”竄出瓶口,混著她尾音里的委屈,炸開細小的水霧。
顧云希接過汽水,指尖觸到瓶身凝結的水珠,涼絲絲的觸感順著指腹漫開:“沒事,同一個學校總能碰到的。”她擰開瓶蓋,汽水冒起的白霧模糊了眼前的分班表。
“也是!但你可不能有了新同學就忘了我啊!”蘇媚挽住她的胳膊。
“保證不會。”顧云希被拽著往前走,書包側袋的吊墜跟著晃動,發出細碎的響。
九月的陽光如揉碎的金箔,傾灑在教學樓的紅磚墻上,磚縫里的苔蘚都鍍上了一層暖茸茸的光。主干道旁的銀杏葉沙沙輕顫,宣傳欄里的書法作品被照得發亮——顧云希駐足凝視,“少年意氣強不羈”幾個大字筆鋒凌厲,力透紙背,落款處卻有個歪歪扭扭的五角星涂鴉,與剛勁的字跡形成奇妙的反差。
她們踩著陽光與樹影交織的光斑向前走去,顧云希的白色帆布鞋尖不經意掠過一片落葉。那片金黃的梧桐葉輕盈地打了個旋,最后輕輕卡在了“校園十佳歌手“海報的邊角,像是某個害羞的少女偷偷塞進青春記事本里的書簽,又像是一封未寫完的、給秋天的三行情書。
與此同時,籃球場上,沈星辰作為球隊主力,正全神貫注地投入比賽。他靈活地運球穿梭在對手之間,轉身、過人,動作一氣呵成。在一次快攻中,沈星辰抱著球快速沖向籃筐,和顧云希的方向意外交匯。就在兩人即將相撞的瞬間,沈星辰迅速側身起跳,在空中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投籃動作。籃球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空心入網。伴隨著周圍同學的歡呼聲,一股帶著汗水和橡膠味的風,從顧云希臉頰旁掠過。
然而,顧云希對身旁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沈星辰繼續投入比賽中,身影在球場上不斷穿梭。命運的齒輪,已開始悄然轉動……
顧云希踏入高一(2)班的教室時,撲面而來的喧鬧聲讓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教室里,三三兩兩的新同學正熱絡地攀談著,有人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么,有人捂著嘴笑得前仰后合。她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周,在后排找了個空位坐下。
“嗨!”前方突然揚起一聲清亮的招呼。顧云希抬眼時,正看見齊肩短發的女生轉過身來,笑靨如花的臉頰上,兩枚酒窩像盛著蜜糖的小渦,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漾開。“我叫文歆,以后就是前后桌啦!”女生眼底躍動著明亮的光,掌心朝她攤開,指尖還沾著剛拆完包裝袋的薯片碎屑。
顧云希的指尖剛觸到那片溫熱的掌心,便像被春日溪水漫過般輕輕顫了顫。“顧云希。”她的聲音裹著晨露似的清潤,唇角揚起的弧度比課本里的拋物線更溫柔,耳尖的淡粉漸漸漫上臉頰,如同一朵慢鏡頭綻放的櫻花。垂在身側的手指悄悄絞住校服裙擺,純棉布料在指腹下揉出細密的褶皺,像把少女的心事輕輕攥在掌心——那些關于新同桌、新班級的忐忑與期待,在秋風中輕輕搖晃。
“誒,聽說我們班學霸云集哎!”文歆眨了眨眼,睫毛在眼瞼投下細碎的影,忽然湊近,“偷偷問一下——你住校不?”她的聲音裹著走廊盡頭飄來的桂花甜香,帶著點雀躍的小期待。
“走讀。”顧云希搖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爸媽說家里離得近……”話未說完,卻見文歆忽然垮下肩膀,藍白校服隨動作蕩出柔軟的波浪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獸。
“哎,那太可惜了!看來我們不能成為室友了。”文歆夸張地嘆了口氣,忽然又揚起臉,眼睛彎成月牙,“不過你能每天回家真好,不像我——”她趴在課桌上,“我家在林陽小鎮,坐班車得晃四十分鐘呢!”
顧云希輕輕頷首:“那確實挺遠的。”
文歆:“但我們那兒空氣清新,風景美啊!推開窗就是稻田,我家還種了許多果樹,桃子、李子、枇杷還有葡萄……都是現摘現吃!”
“真的嗎?”顧云希眼里亮起光,“說得我都想去摘果子了!城里全是高樓,連棵結果子的樹都難見到…”
文歆一把抓住顧云希的手腕,眼睛彎成月牙:“那有機會我邀請你去我家玩!”
“好。”她低頭輕笑。
正當兩人交談時,教室門口的光線忽然暗了一瞬——林知夏抱著一摞練習冊走上講臺,她藕荷色的連衣裙在晨光中暈開一片淡紫。走動時裙擺輕輕搖曳,像是被風吹拂的鳶尾花。轉身時,齊肩的黑發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幾縷發絲被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染成琥珀色,不經意地擦過她白皙的鎖骨。
“同學們先靜一靜哦。”她的聲音像春日溪水,清凌凌地漫過課桌間的空隙,指尖輕叩講臺,露出無名指上一枚細巧的綠松石戒指,“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林知夏,夏天的夏。”她轉身執起粉筆,黑板上便落下“林知夏”三個簪花小楷,筆鋒間凝著晨光的潤亮。
陽光穿過她腕間銀鐲子的鏤空花紋,在黑板上投下一片碎鉆似的光點,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輕輕顫動,像撒了把星子在墨綠的夜空。“接下來我們先排座位——”她用粉筆尾端點了點講臺邊緣,鐲子與木質講臺相撞,發出清越的“叮”聲,“男生先站到走廊里吧,男生一列,女生一列。”
教室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抱怨聲。文歆眼疾手快地拉住顧云希的手腕:“云希,我們挨著站!”她興奮地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求老天賜我一個學霸同桌。”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半開玩笑地說,“以后寫作業就有著落嘍。”
“凡事靠自己。”一個高個子女生雙手抱胸,毫不客氣地回懟,“指望別人,還不如多花點時間自己學。”
最終,文歆眼疾手快地搶到顧云希后排的座位,與顧云希成了前后桌。林老師分發課本時,特意在幾位同學面前駐足。當她走到顧云希桌前時,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顧云希,聽說你初中成績不錯,不過不可松懈,高中還要繼續加油哦。”
顧云希臉頰微紅,脊背不自覺挺直了些,點頭回應:“謝謝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文歆更是興奮地拍了拍顧云希的肩膀:“可以啊,云希,原來你就是學霸,以后我可就跟定你了,遇到難題,你可得教我。”面對文歆的熱情,顧云希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沒有啦,我只是初中學得還可以,高中我們一起努力唄!”
這時,同桌李興陽斜倚著課桌,用鉛筆敲了敲顧云希的課本角:“學霸這名號可不是吹出來的,明天摸底考見真功夫唄。”這話像塊小石子投進沸水里,原本鬧哄哄的教室霎時靜下來,幾十道目光刷地聚在顧云希身上。顧云希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好,沒問題。”
聽到顧云希的回應,同學們紛紛點頭,教室里又恢復了喧鬧。文歆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云希,我也會努力的,我們爭取明天都能考個好成績!”顧云希微笑著點頭。
窗外的風聲忽然變得清越,像是為這場青春的小挑戰奏響前奏。在這場關于“學霸”的青澀插曲里,仲秋的日光穿過紗簾的褶皺,在課桌上洇開一片細金,讓歲月的光塵簌簌落滿攤開的課本。恍若有雙無形的手,正以光陰為筆、以情誼為墨,在琉璃般的時光里,勾勒一片洇著云氣嵐光的、蓊蓊如繪的未來圖景。
漸漸城市的喧囂隨著最后一縷天光消散,濃稠的夜色垂落如簾,將萬家燈火溫柔封存。顧云希坐在書桌前,暖黃色的臺燈灑下柔和的光暈,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她身高剛好一米六,身形苗條,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在燈光的映照下,她時而眉頭輕蹙,時而若有所思,認真復習的模樣散發著別樣的魅力。
次日的晨光穿透淡薄的云層,照耀著校園。顧云希懷揣著緊張與期待步入教室,筆尖在試卷上快速游走,將一晚的努力化作答案。考試結束,同學們圍在一起討論試題,顧云希和文歆相互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信與釋然。
幾天后,成績公布欄前攢動著雀躍的身影,討論聲像群飛的麻雀般此起彼伏。顧云希踮腳穿過人群,目光掠過榜單時,指尖忽然觸到公示欄冰涼的金屬邊框——“顧云希第三”幾個字被陽光鍍上薄金。心里先是掠過一絲驚喜——畢竟這是高中第一場正式考試的答卷。但這份喜悅很快被失落沖淡,她望著榜首的位置,指尖不自覺攥緊校服下擺,目標明明觸手可及,卻還是差了那么幾分。
“云希!”文歆的聲音在前方炸開,像一只歡快的小鹿,從人群中擠出來,興奮地沖向顧云希,一把抱住她,大聲說道:“云希,你太厲害啦!年級第三耶!不過我這次也進步不少。”周圍的同學紛紛投來羨慕和敬佩的目光。
忽然注意到顧云希眼底的暗影,笑容倏地軟下來,伸手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怎么啦?第三名已經很厲害啦!”正說著,李興陽紅著臉扒開人群擠過來,鉛筆在指間轉得飛快:“顧云希,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他忽然梗著脖子別過臉,耳尖卻紅得像熟透的山楂:“不過,走著瞧!”
顧云希抿了抿嘴唇,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看著李興陽轉身時手肘磕到旁邊同學的水杯,聽著文歆在旁邊“噗嗤”笑出聲,忽然覺得這抹失落像被秋風卷起的蒲公英,輕輕飄向了有陽光的地方。
隨后,在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中,林老師抱著教案款步而入,眼角的笑紋里盛滿暖陽:“這次考試讓我看到了大家的沖勁——”她目光輕掠過抓耳撓腮的李興陽,又在并排而坐的顧云希與文歆肩頭稍作停留,“不論是穩居前列的‘穩扎派’,還是大步追趕的‘突圍派’,咱們班少年皆懷星于袖、藏海于胸,待風鵬正舉時,必以志為刃,于九萬里長空犁開日月新章!加油!”
教室里瞬間戰意翻涌。文歆的鉛筆尖輕戳顧云希的胳膊肘時,后者正看見林老師手中的紅鋼筆在教案上洇開個圓潤的圈。她忽然想起公示欄上,自己名字旁那曾被風掀起的紙角,如今早已被時光的手按得平平整整,像一頁等待書寫的新章。
此后,日歷在指針的腳步聲中簌簌翻落。少年們在公式與標點間行軍,在實驗室的試管里搖晃星辰,在放學后的籃球架下拋擲落日——日子像被按下循環鍵,卻又藏著不重樣的鮮活。
第四節少年們的拋物線
梧桐葉打著旋兒掠過球場,枯葉的清苦混著塑膠跑道的余溫,在暮色里釀成微醺的酒。籃球場上實驗一中對戰昭華中學,記分牌紅藍交替閃爍:20:21——這已是七局四勝制系列賽的第四場,前三次交鋒兩隊各取兩勝。計時器跳動的數字,像懸在隊員們脖頸的秒針,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8號隊員的球衣浸著汗與風干的鹽漬,護腕下的肌肉隨著運球節奏緊繃,球鞋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他借助隊友的雙擋拆,靈活切入弧頂,余光快速掃過防守者下壓的重心。一個標準的三威脅假動作,誘使昭華中學的防守球員失位,緊接著,他果斷使出后撤步三分。可就在球即將出手的瞬間,側腰猛地撞上一股鐵鉗般的沖撞力。籃球脫離掌控,劃出一道歪斜的拋物線,與此同時,裁判尖利的哨聲與觀眾席的嘩然,幾乎同時在球場上炸開。
“違體犯規!”8號單膝跪地,指節用力擦過發燙的地面,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不甘。教練在場邊快速揮動戰術板,大聲喊道:“兩次罰球加球權!”8號撐著膝蓋緩緩起身時,聽見替補席傳來冰桶搖晃的脆響,那是隊友們在為他降溫鼓勁。罰球線的白色油漆,被秋日的暖陽曬得發軟,8號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穩穩出手。籃球空心入網的剎那,實驗一中的替補席瞬間沸騰,隊員們紛紛躍起擊掌,戰術板碰撞,發出整齊而響亮的脆響。
中場哨音響起,如同一把利刃,劃破了球場上空熾熱的空氣,記分牌定格在24平。更衣室里,彌漫著緊張與凝重的氣息。教練表情嚴肅,用戰術筆用力敲擊戰術板,語速飛快地布置著:“昭華中學改用2-3聯防了,接下來,8號高位策應,注意弱側,一定要尋找三分機會……”汗水順著球員們的下頜不斷滴落,滴在戰術板上,暈開了紅藍交織的箭頭,也暈染了每個人愈發緊繃的神經。
比賽重啟,局勢卻愈發膠著,比分如沙漏般,一點點朝著不利于實驗一中的方向傾斜。當昭華中學再次發力,將分差拉至5分時,觀眾席邊緣突然一陣騷動。一個穿著校服的高個男生,正站在那里解著襯衫紐扣,白色的7號球衣若隱若現,在秋風中輕輕擺動。他轉著籃球,不緊不慢地走向替補席,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的心尖上。女生們的尖叫掀翻看臺,前排握著彩色氣球的手瘋狂搖晃,橡膠碰撞聲混著礦泉水瓶敲擊護欄的脆響,在藍得透明的晴空里炸成一串噼啪作響的星子。
7號隊員上場時,計時器顯示剩余5分28秒。此時比分25:30,實驗一中仍落后5分。8號運球至弧頂,與7號迅速對視一眼,僅僅一個眼神,便已心領神會,默契地示意出戰術。7號突然啟動,展開無球跑位,利用底線掩護,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迅猛切入三秒區。8號瞅準時機,一記跨越半場的精準擊地傳球,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落入7號手中。7號在空中身形一轉,完成了高難度的歐洲步變向,巧妙避開兩人的封蓋。在他起跳投籃的瞬間,球衣被汗水浸濕,在秋風中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籃球擦著籃網邊緣,空心墜入籃筐。隨后便是暴風驟雨般的攻勢!籃球如銀色流星連番墜入籃網,電子記分牌的數字瞬間跳動攀升——32:31!實驗一中的少年們以破竹之勢撕裂戰局,在歡呼聲中完成漂亮反超!
昭華中學立即請求暫停,教練在場邊嘶吼著布置戰術。比賽重啟后,雙方展開激烈拉鋸。昭華的控球后衛突破時被沈星辰搶斷,后者快速推進,一記妙傳找到底線的8號,8號接球后急停跳投命中,比分來到34:32。
終場前10秒,昭華中學為了扭轉局勢,被迫采取犯規戰術。7號穩穩地站上罰球線,整個體育館瞬間陷入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緊緊聚焦在他身上。7號不慌不忙地調整護腕,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場邊的女生們集體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隨后,他微微屈膝,抬手投籃,籃球離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帶著所有人的期待與緊張,“唰”的一聲,穿網而過。隨著這決定性的一球命中,比分最終定格在35:32,實驗一中贏得了這場艱難的比賽!
終場哨音撕裂空氣的瞬間,實驗一中的替補席徹底沸騰!板凳球員們翻越護欄的身影如脫韁小馬,潮水般將7號與8號卷入歡呼的漩渦。7號避開周圍遞水女生的手,徑自彎腰抓起場邊的礦泉水,仰頭灌下時,喉結在暮色鎏金里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水珠順著脖頸滾進球衣領口,洇濕一片深黑。
8號笑著擋開學妹遞來的運動飲料,三步并作兩步勾住7號的肩膀,汗津津的額頭相撞時,語氣里藏著狡黠的輕快:“這記制勝球,算你還我上周宵夜的賬。”兩人望著記分牌上凝固的數字,相視而笑的眉眼間,翻涌著汗水浸透的暢快,更沉淀著無數個清晨加練時,球鞋與地面摩擦出的默契回響。
風裹著暖融融的陽光,掠過球網的邊沿,將少年們的笑聲裁成碎片,撒在泛著金芒的球場上——那是比記分牌數字更耀眼的,屬于青春的高光時刻。
沈星辰,生得極好看。作為一中校籃球隊隊長,185cm的身高加上輪廓分明的的精致五官,在人群里格外醒目—那是種極具侵略性的英俊,眉骨與鼻梁構成的線條像用素描筆精心勾勒的杰作,下頜線鋒利得能裁開初秋的薄霧。但真正令人屏息的是他舉手投足間的氣場——無論是籃球場上挽起袖管露出的小臂線條,還是喜歡建筑而握著刻刀的手指骨節,都帶著種渾然天成的優雅與力量感。校服襯衫第二顆紐扣永遠松散地開著,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讓教導主任每周例會都要點名批評。
肖宇,他的好看和沈星辰截然不同。如果說沈星辰是夜色里清冷的月光,肖宇就是正午最熱烈的太陽。笑起來時眼角會堆起細小的紋路,右臉頰還有個若隱若現的虎牙尖,讓原本英俊的五官瞬間生動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少年——那是種極具感染力的朝氣,仿佛連九月的風路過他身邊都會變得雀躍起來。
沈星辰的7號球衣還滴著汗,肖宇的8號護腕松垮在手腕。兩人并肩走過看臺臺階時,運動鞋碾碎落葉的聲響驚起棲息的麻雀,引得圍欄外的騷動像漣漪般擴散。
“那兩個學長是誰啊?好帥呀……”扎著蝴蝶發繩的高一學妹踮腳張望,手里的冰可樂凝著水珠。她身旁抱著素描本的同伴推了推眼鏡,鉛筆尖在紙面上頓出墨點。
倚著鐵網的高二學姐輕笑一聲,指尖劃過手機屏幕,論壇首頁的熱帖標題赫然寫著《沈星辰近距離側顏殺》。
“穿7號的是沈星辰,8號是肖宇——校草榜公認的前兩名。”她指尖在屏幕上一捏,放大照片里沈星辰冷凝的眉眼:少年躍起投籃時脊背繃成利落的線,腕間紅繩系著的小金片隨動作輕晃,在陽光下碎成星芒。“上學期他剛破了校隊單場42分紀錄。”
話音頓了頓,她滑動手機調出儲物柜照片:“我們學校的校花從高一追到現在,送過定制籃球,還在他儲物柜塞過九十九封手寫信,結果全被裝在紙箱里退回。”
“連校花也追不到嗎?”學妹們倒吸一口涼氣。遠處傳來肖宇的笑聲,他正勾著沈星辰的書包帶往后拽,沈星辰難得露出無奈的神情,卻任由對方扯得踉蹌半步。
學姐“嘶啦”擰開冰鎮汽水,氣泡聲咕嘟咕嘟竄上來,混著遠處球場的喧鬧:“得了吧,別盯著他的冰山臉犯花癡了——真人可比論壇照片難接近三倍。”她晃了晃手機里流傳的偷拍圖——雨天里沈星辰把大半傘面傾向肖宇,自己右肩洇出深色水痕,“他這樣的高冷男神,遠遠觀望便好。兩年間,從未見他笑過,也就肖宇那家伙能黏在他身邊。”
“肖宇學長看著好像更親和!”另一個學妹紅著臉小聲說。學姐挑眉劃開新頁面,校慶會上肖宇彈吉他的視頻中,少年指尖掃過琴弦,嘴角噙著散漫的笑,“肖宇看著好說話,拒人卻干脆得很。當時校慶會上文藝部部長送他草莓蛋糕,他收下了,但轉手就全分給了整個籃球隊。”
“男神就是男神,都不好相處。”有學妹小聲嘀咕。學姐望著夕色中的跑道,想起去年運動會上,肖宇在終點線前放慢腳步,等著沈星辰并肩沖過紅線。那時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兩株根須纏繞的小白楊,在青春的土壤里長成了誰也分不開的模樣。
街口的老槐樹記得所有風穿過年輪的午后。肖宇總踩著沈星辰的影子放學,兩人的球鞋交替碾過青石板,驚起成團的麻雀。書包帶纏著同款褪色掛墜——那是中學時在夜市套圈贏的鐵皮劍,如今劍邊生了銹跡,卻還倔強地卡在書包扣上。
他們共享過無數秘密:校隊更衣室的置物柜是相連的,家里天臺晾曬的球鞋總并排滴水,課桌肚里藏著同一款橘子汽水,甚至罰站都要擠在走廊盡頭。
更闌人靜時,臺燈總會亮起兩盞。肖宇會抱著數學卷敲響沈星辰的家門,沈星辰也會準備好牛奶插好吸管。月光淌過并排寫作業的課桌,橡皮屑落滿草稿紙,像撒了一地星星。
沈星辰會在傍晚十點陪肖宇找走丟的貓,肖宇也總能在沈星辰躲起來時分分鐘找到他。那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無血緣卻勝似親兄弟的友誼。
第五節鎏金歲月里的孤獨星芒
夕陽的余暉像融化的金箔,緩緩流淌在天際,為那座精致的小別墅鍍上一層溫潤的琥珀色。庭院里,高大的銀杏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葉片相互摩挲,似在低語。沈星辰單手轉著籃球,步伐輕快卻又帶著一絲期待地穿過鐵藝大門。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幾縷發絲貼在光潔的額頭上,運動后的紅暈在臉頰蔓延,白色T恤緊緊貼在后背,勾勒出少年矯健的身形。
謝爺爺的玳瑁眼鏡滑到鼻尖,白發在銅壺揚起的水霧中輕晃。水珠滾過吊蘭垂蔓,在三角梅的花瓣上碎成星光。多肉植物鼓著水亮的肚子,綠蘿在紅磚墻蔓延成流動的碧波。這個被精心打理的小院,每片葉子都記著老人溫柔的指紋。
“謝爺爺,他們回來了嗎?”沈星辰將籃球隨手一放,籃球在地面上彈跳了幾下,便安靜地躺在一旁。他快步走到謝爺爺身旁,語氣中滿是期待,黑眸中閃爍著光芒。
謝爺爺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摘下老花鏡,目光溫和又帶著幾分無奈,輕聲說道:“還沒有呢,小辰,聽你爸媽說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事情有點多,下個月才能回來。”
這樣的問答,幾乎成了沈星辰每日歸家的固定流程。他微微皺眉,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輕聲呢喃:“都這么久了……”聲音輕得如同微風,稍不留意便會消散在空氣中。
這時,廚房的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謝姨系著碎花圍裙走出來,手里還握著鍋鏟,鍋鏟上殘留著些許醬汁,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小辰回來啦!今天打了球,肯定餓壞了吧,我這就炒菜,一會兒就能開飯。”謝姨的聲音清脆而親切。
沈星辰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聲線溫和清潤:“好,謝姨辛苦了。”
“說什么呢!”謝姨佯裝生氣,眼睛瞪得圓圓的,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眼角的細紋都透著笑意,“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自家孩子沒啥兩樣,提什么辛苦。”
沈星辰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他微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聲音小得像蚊子嗡嗡:“是啊,我是他們的孩子,可他們都沒有你們陪我的時間多。”
謝姨心里一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她快步走上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沈星辰的肩膀,那動作輕柔得如同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你爸媽也是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在外面拼命工作呢。他們心里肯定惦記著你。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先進屋洗個澡,放松放松,飯菜很快就好。”
沈星辰點了點頭,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往屋里走去。路過謝姨身邊時,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很小:“比起更好的生活,我更希望他們能多陪陪我。”
謝姨望著沈星辰的背影,那背影透著一絲孤獨與落寞。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對正在澆花的謝爺爺說:“爸,這孩子肯定想爸媽了,心里指不定多委屈呢。”
謝爺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啊,希望他爸媽下個月能回來好好陪陪孩子。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孩子得多失落啊。”
沈星辰走進浴室,熱水從花灑中噴涌而出,細密的水珠打在他的身上。水汽氤氳,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閉上眼睛,任由熱水沖刷著身體,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沈瑾宏,沈星辰的父親,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矜貴,剪裁考究的西裝襯得肩線愈發挺括,即便是最簡單的白襯衫也能被他穿出高定質感。琺瑯袖扣的烏鋼底托泛著冷光,連解領帶的慵懶動作都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從容氣度。
他作為沈氏集團唯一的法定繼承人,自襁褓起便被族中長輩捧在掌心。從牙牙學語時起,便有專人以管理者的標準啟蒙教誨,商務禮儀的嚴苛訓練、財報數據的基礎認知,甚至連握筆的姿勢都被要求透出決策者的沉穩氣度,仿佛從血脈里便被植入了執掌商業帝國的使命代碼。在沈瑾宏16歲那年,他母親病逝的噩耗如驚雷炸響,在他父親心頭刻下無法愈合的傷痕。自此,他的父親選擇長居海外,將全部心血傾注于夫妻二人共創的海外產業。歲月在他鬢角染霜、眉間刻紋,漸漸地便將沈氏集團未來的重責盡數壓在獨子肩頭。
大學時光里,命運的紅線在金融知識的浪潮中悄然纏繞。
文南,沈星辰的母親,那種不施粉黛的清雅。她習慣將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在耳際,襯得耳間那顆珍珠耳釘愈發溫潤。來自飄著稻香的林陽古鎮,小鎮姑娘特有的靈氣在她眉梢流轉,而經年沉淀的書卷氣又為這份靈秀添了分從容。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文化不高卻始終以言傳身教傳遞著處世為人的善意與堅韌,讓她成為一名知書達理又獨立好強的知識女性。
文南與沈瑾宏同為金融投資專業的佼佼者,一個出身普通家庭,受良好家教熏陶,成長中以堅韌為骨,用努力丈量世界,溫柔而有原則,獨立且有鋒芒;一個作為商業世家繼承人,血脈里流淌著資本博弈的基因,卻在金融模型的精密計算中藏著不為人知的浪漫因子。
沈瑾宏第一次注意到文南,是在大二的《投資學》課堂上。她穿著素色針織衫,指尖轉動著鋼筆,在教授拋出“有效市場假說”爭議時,忽然舉手發言。她的聲音清潤如泉,卻帶著刺破迷霧的力量:“理論模型的完美假設,是否忽略了人性在極端行情中的‘非理性繁榮’?”陽光穿過教室窗欞,落在她翻開的筆記本上——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跡標注著巴菲特的投資哲學與《鹽鐵論》中的經濟思想,這種古典與現代的奇妙碰撞,讓他瞬間想起家族書房里那幅“厚德載物”的古訓,與辦公桌上的電子股價屏。
課后,他故意抱著教材“偶遇”在圖書館查閱資料的她。她正對著電腦屏幕蹙眉,屏幕上是某新興市場的匯率波動曲線,旁邊攤開的卻是《史記?貨殖列傳》。“用司馬遷的‘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來理解逆向投資?”他挑眉,少見有人將兩千年前的經商智慧與現代金融理論結合。她抬頭,眼中閃過驚訝,隨即便展露出清淺的笑:“您看這‘與時俯仰’的智慧,不正是趨勢跟蹤策略的東方注解?”
此后的日子里,金融實驗室的深夜燈火見證了他們的交鋒與默契。她擅長從歷史案例中提煉投資邏輯,總能在他沉迷量化模型時,輕輕提醒“數據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則教會她用金融工程工具拆解復雜交易結構,在她為古籍中的商業典故著迷時,適時遞上一份現代衍生品的對比分析。
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實訓中,當文南穿著職業裝站在交易大廳,指尖飛速敲擊鍵盤對沖風險敞口時,沈瑾宏忽然讀懂了她藏在書卷氣里的鋒芒——那是一種在數字與文字間自由穿梭的能力,如同將《國富論》的理性主義與《紅樓夢》的人情練達熔鑄一體,既懂得計算K線圖的金叉死叉,也能在談判桌上用“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謀略直擊要害。
畢業那年,他們合作的《傳統文化視角下的價值投資策略研究》論文斬獲全國大學生金融挑戰賽金獎。在頒獎典禮上,她穿著白裙接過獎杯,他忽然想起初見她時的模樣——原來有些相遇,從一開始就寫好了注腳:她是古籍里走出的金融解讀者,他是商戰...
文南與沈瑾宏在長達兩年的慎重考量后,才終于確定了彼此的心意。然而這段感情,卻如同一根刺,深深扎進了沈瑾宏父親的心里。作為商界博弈多年的掌舵人,老人秉持著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堅信聯姻應如精密咬合的齒輪,唯有勢均力敵的家族結合,才能為沈氏集團的商業帝國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
外界的閑言碎語接踵而至,“嫁入豪門”的質疑聲甚囂塵上,而沈父態度強硬,數次以家族利益為由,對文南進行言語打壓。面對這些壓力,文南攥著分手信的指尖漸漸發白,那些充滿輕蔑的話語如利刃般剜著她的心。驕傲如她,終是無法忍受這份屈辱,含著淚轉身離去。
沈瑾宏得知消息時,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不顧父親的怒吼與勸阻,當著一眾家族長輩的面,毅然撕碎了那份承載著家族期許的信托協議。他眼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連夜訂下機票歸國追尋愛人。臨行前,他只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塞進行李箱,此刻在他心中,再多的財富與地位,都抵不過他心中認定的那位伴侶。
初到甜城,二人決意白手起家,如并肩執甲的勇士,在晨光熹微中揚起創業的旌旗。凌晨一點的辦公室亮著長明燈,文南在投資分析報告上畫下的批注總帶著咖啡漬,沈瑾宏跑遍三十家企業篩選優質標的,談判桌上磨來的首批投資協議,邊角都被汗水浸得發皺。三年光陰,他們的投資公司從居民樓搬進CBD寫字樓。文南骨子里的要強卻在此刻顯露——她執意進軍一線城市,“真正的根系該扎在平等的巖層,而非依附他人的藤蔓。”沈瑾宏默默賣掉海外信托最后的股份,陪她在上海拿下第一張私募管理人牌照。
當公司版圖擴展至全國,暗藏的裂痕也在利益與理想的拉扯中悄然生長。投決會上,關于戰略方向的爭執聲刺破會議室的寂靜,比創業初期遭遇市場熔斷時的焦慮更令人窒息。飛機舷窗映出兩張疲憊的臉:文南盯著手機處理跨境并購案,沈瑾宏在云端會議為新能源基金募集據理力爭。曾經睡前相伴的溫柔時光,如今只剩下視頻通話里那句匆匆的“作業寫完了嗎”。深夜,當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空蕩的別墅,冰箱上貼著的去年生日賀卡早已褪色,曾經鮮艷的蛋糕圖案,如今只剩下斑駁的灰黃,仿佛在無聲訴說著那些被忙碌碾碎的溫情時光。
某個加班深夜,沈瑾宏望著電腦屏幕上迪士尼的合照——那時文南還會在他口袋塞橘子味的口香糖,星辰騎在肩頭笑出月牙眼。窗外暴雨拍打著寫字樓玻璃,他突然驚覺,父親當年摔門而去的背影,竟與兒子電話里沙啞的“你們忙吧,別回來了。”,在記憶里重疊成同一種鈍痛。
謝爺爺曾是沈瑾宏的專職司機。年老欲離職時,沈瑾宏念其多年盡心,不僅留用他照看獨子沈星辰,還讓其女謝姨來照料沈星辰的日常起居。
吃過晚餐,沈星辰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暖黃色的燈光,為整個屋子添了幾分溫馨,卻難以驅散他心底的孤寂。
第六節電競椅上的留守少年
暮色漸沉,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以及那或盈或缺、灑下清冷光輝的皎月。他坐在電腦桌前,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有些泛黃的舊照片。照片的邊緣已經微微卷起,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照片里,陽光正好,金黃色的光芒柔和地鋪灑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媽媽穿著淡藍色的碎花連衣裙,柔順的長發披在肩頭,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神里滿是溫柔,那溫柔的目光仿佛能將世間萬物融化。爸爸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子隨意地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他伸出有力的雙臂,將小小的沈星辰高高舉起。沈星辰小小的臉上滿是無憂無慮的歡笑,眼睛彎成了月牙,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揮舞著,似乎想要抓住那溫暖的陽光。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午后。
“爸爸,再高一點,再高一點!”那時的他,奶聲奶氣地喊著,興奮得小身子直扭動,那聲音清脆得如同銀鈴,在空氣中回蕩。
媽媽在一旁笑著叮囑:“小心點,別摔著了。”聲音溫柔,帶著無盡的關切。
爸爸一邊穩穩地舉著他,一邊爽朗地回應:“放心吧,我們的兒子可勇敢了,是不是呀,小辰?”那笑聲充滿力量,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
他咯咯地笑著,大聲回答:“是!我是勇士!”稚嫩的聲音里,滿是自信與快樂。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著媽媽的發絲,也吹動著他們一家人的快樂時光。那微風,仿佛帶著花香,縈繞在他們身邊。
他將相框擺正時,玻璃表面傳來刺骨的涼意。月光漫過書桌上疊成塔的藥盒,漫過書架上蒙塵的童話書,漫過童年時最珍愛的玻璃彈珠,將整個房間浸泡成記憶的琥珀——原來歲月早已把滾燙的溫度,熬成了月光下無法觸碰的幻影。
此刻風掠過紗窗的震顫,卻將月光揉成細碎的銀沙,簌簌落進泛紅的眼眶。那些被忙碌撕碎的周末、缺席的運動會、永遠在通話中的手機,突然都化作月光里漂浮的塵埃,在寂靜中輕輕震顫。
“工作永遠比我重要。”沈星辰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落寞。那落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久久不散。
門外響起擂鼓般的敲門聲,肖宇的嗓門像炸開的爆米花:“沈星辰!你在屋里修仙呢?消息都不回?”
少年猛然抬頭,慌忙用袖口去蹭鍵盤,卻把淚漬抹得更亂。他深吸一口氣,故意用懶洋洋的腔調喊:“門沒鎖。”
肖宇推門而入,正看見好友迅速鎖屏——那界面上來自“爸爸”的未接來電還亮著紅。他假裝沒看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滑到沈星辰身邊:“老大呀!全戰隊在A大斜坡被壓著打,沒你這狙神我們得被爆頭成篩子!”邊說邊戳開電腦電源,屏幕藍光映亮沈星辰泛紅的眼角。
“起開。”沈星辰用腳踢開他的椅子,肖宇趁機把耳機套在他頭上,橡膠耳罩擦過他耳尖,像小時候在球場搶籃板時的推搡。“就兩小時。”沈星辰把電競椅轉得吱呀響,鼠標在桌面敲出不耐煩的節奏,“超時我掛機。”
“遵命!”肖宇倒退著出門,忽然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砸過去,“橘子味的!”糖紙在半空旋出弧線,精準落進沈星辰懷里。
游戲加載界面的讀條跳得飛快,沈星辰咬碎糖果,酸甜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屏幕右下角又彈出父親的消息:“下周家長會爸爸盡量趕回來。”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懸了懸,隨即將消息標記為忽略。
刀光閃過屏幕的剎那,房門輕啟。謝姨托著的玻璃杯里,牛奶微微晃動,沈星辰僵直的指節懸在鍵盤上方。屏幕藍光映著他蒼白的臉,看著杯壁凝結的水珠正緩緩下墜,宛如無數個無人傾訴的深夜里,那些憋回眼眶的滾燙淚滴。
謝阿姨帶上門的輕響剛落,他便想起上周暴雨夜的荒誕——一個人蜷縮在巨大的真皮沙發里,電視屏幕上喪尸張牙舞爪,窗外驚雷炸響時,他死死攥著手機等父母電話,直到電子鐘跳到十一點零七分,父親的短信才姍姍來遲:“我們不回來了。”短短數字,比屏幕里的喪尸更叫人心寒。
他猛地扯下耳機線,插頭撞擊桌面的聲響驚醒了窗外打盹的夜鶯,一聲短促的啼叫劃破夜色。定格在落日荒原的游戲角色,恰似此刻被困在26度恒溫牢籠里的自己。
記憶如潮水翻涌:小學時的清晨,母親總把熨燙平整的校服掛在床頭,領口還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而如今那件承載溫暖的藏藍色校服,早已皺巴巴地塞在衣柜深處,連同他日漸冷卻的期待,蒙著厚厚的塵埃。十三歲生日那天,他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唱完生日歌,將蠟燭挨個按進巧克力碎屑里,甜膩的苦味漫上喉頭——從那以后,日歷上的12月7日便成了普通的日子。
第七節初秋的悸動與堅守
甜城一中的晨光剛漫過教學樓臺階,講臺上的粉筆就忙得停不下來。語文老師的教案里夾著嶄新的詩詞解析,數學老師推導函數時袖口蹭到了黑板擦的白灰,連走廊盡頭的物理實驗室,都飄出酒精燈灼燒試管的滋滋聲——
九月中旬的陽光依然帶著夏末的余熱,香樟樹舒展著虬結的枝椏,墨綠葉片相互摩挲,發出細碎的簌簌聲。高一(2)班的教室里,顧云希正埋頭演算著一道數學題,額前的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
“這次月考年級前三名,將獲得參加省競賽的資格。”班主任的話讓教室里的空氣又凝重了幾分。顧云希抿了抿唇,在筆記本上又記下一行公式。
周言的名字總是出現在年級公告欄的第一位。
他是(1)班的班長,開學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發言,聲音清朗,襯衫的袖口永遠整齊地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小臂。長相干凈,鼻梁高挺,笑起來時眼角會微微下垂——是老師們口中“品學兼優“的典范,也是不少女生偷偷討論的對象。
但這些都和顧云希無關。
她只記得上周的數學隨堂測驗,周言以滿分拿下年級第一時,班主任看(2)班時那失望的眼神。
“云希。”后排文歆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周言剛才又在看你。”
顧云希頭也沒抬:“你看錯了。”
“真的!他從我們班門口經過三次了。”文歆用筆帽戳了戳她的草稿紙,“而且每次都在你身上停留,至少十秒。”
顧云希終于停下筆,轉頭看向窗外。走廊上,周言正抱著一摞作業本經過,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在他肩頭投下斑駁的光影。似乎是察覺到視線,他突然轉頭,對上顧云希的目光時明顯怔了一下,隨即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快步走開了。
顧云希收回視線,繼續做題。
她不是不明白周言的心思。從開學第二周開始,這個年級第一就表現得異常明顯——她在圖書館自習時,鄰座總會“恰好”空著;她去辦公室問問題,總能“偶遇”他來送作業;甚至遇到下雨,她都會發現自己的桌上多了一把透明的雨傘。
周五放學后,周言終于在樓梯轉角攔住了她。
夕陽將走廊染成橘紅色,少年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胸口別著的徽章在余暉中閃閃發亮。
“顧云希。”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平時低沉,“我有話想跟你說。”
顧云希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他。
“我......”周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喜歡你。”
風吹動樹葉,帶來一陣初秋的涼意。顧云希的目光掠過他泛紅的耳尖,落在他手中那本《高中數學競賽金版題典》上——那是她上周在圖書館借閱過的書。
“謝謝你的喜歡。”她平靜地說,“但我不打算在高中談戀愛。”
周言眼中的光暗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來:“我知道,我可以等——”
“不是等不等的問題。”顧云希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堅定,“我——不喜歡你。”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看見周言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睫毛顫了顫,像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直白的回答。
遠處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音,走廊上的光影隨著云層的移動悄然變換。最終,周言勉強笑了笑:“我明白了。”
他轉身離開時,一片梧桐葉飄了進來,落在兩人之間的地磚上。顧云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不是故意要傷人心,只是比起含糊其辭的拖延,她更愿意給出明確的答案——就像解數學題一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模棱兩可的中間值。
夕陽漸漸西沉,顧云希抬頭看了看天,九月的晚風拂過臉頰,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
她還有三年漫長的征程要走,而有些風景,注定只是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