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家都陸續出去吃飯，店里終于沒人了。羅小帛放松下來，揉了揉臉上快要僵掉的笑容。賣笑也太他媽不容易了，比干活兒還累。

“總監好！”

羅小帛早上帶了個三明治，正準備在微波爐里轉一下。“總監”胡大春打著飽嗝進來了。羅小帛立刻放下三明治問好，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滿臉微笑，甚至還微微彎了一下腰，像極了登機口迎接旅客的空姐。

羅小帛今年23，剛剛畢業在店里實習，店里還沒給她發那種中介常穿的“制服”，就隨便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牛仔短褲搭了個白色的小T恤，衣服都是便宜貨，但掩不住青春靚麗。羅小帛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典型美女，但好的是皮膚極白，在哪兒都是“白艷照人”。羅小帛隨意扎著個丸子頭，巴掌大的小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個兒不高，一副甜心蘿莉的模樣。

胡大春很是滿意，沒有著急往里走，圍著羅小帛踱著方步。

羅小帛知道胡大春就吃這一套，羅小帛心想廟雖小，進門也得低個頭不是。尤其是今天是她轉正的最后一天。

胡大春滿臉“慈祥”，語重心長地跟羅小帛說：“小羅啊，先別忙乎了，跟我進來一下。”

“嗯，總監。”羅小帛俏生生地回答。

得，應該是轉正的事情，幸虧他沒忘，不然還得她自己提。

羅小帛跟著胡大春穿過過道往“總監辦公室”走，路上經過“業務一部”、“業務二部”、“業務三部”幾個明晃晃的牌子。

可別以為這是什么牛逼哄哄的大公司，其實不過只是海都市梧州路上的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房產中介，叫錦源地產。攏共不到二十個人，可還是五臟俱全的。

老板自封總經理，胡大春據說是店里老人，曾經為老板立下汗馬功勞，功勛卓著，于是被升為“總監”，統管店里大小事務。下面還有業務一部、業務二部、業務三部，財務和前臺不在其內。

職位太多，人就不夠用，最后連保潔阿姨都有個TITLE，叫衛生事務主管。羅小帛就在業務三部，剛剛到崗三個月，也有個TITLE，叫產權交接主管。不過羅小帛啥也管不了，自己的大小事務都是別人說了算。

進了辦公室，羅小帛依舊低著頭，掐著手指，表現出一個怯生生的新人該有的樣子。胡大春開始泡起他的功夫茶。胡大春是個胡建人，40多歲，滿臉油亮油亮的，整天拿著紙巾擦著臉上的油，不擦油的時候就一定是在喝茶。

“小羅，坐啊，坐下來慢慢聊。”胡大春拿起一個眼珠大小的功夫茶杯，喝的嘖嘖直響。“馬上就要轉正了，你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有才華有能力，重要是不傲氣。關于轉正你是怎么想的啊？打算進業務一部還是二部啊？”

才華？這里也用得著？

羅小帛不知道別的房產中介是怎么樣的，但她在的這家錦源地產是這么劃分的：她所在的業務三部全是新人，自己是不能單獨接單的，只能幫著老業務員做些事務性的工作。

轉正之后進入業務一部或者二部，差別就是一部的人單子比較肥一些，工作比較輕松一些。那些打電話的、到店咨詢的統統由一部負責。二部的人只能吭哧哼哧自己挨個電話騷擾，渺茫之中做成一單。

“一部是店里的重要部門，都是我親手提拔上來的業務精英。你呢，作為新人，經驗還是不夠的。按道理應該先在二部歷練歷練。”胡大春稍一沉吟，好像有點為難的樣子。“不過，要是有人愿意重點帶一帶你呢，直接進一部也不是沒有可能，年輕人嘛，需要的就是機會，是吧？”

羅小帛心里一激靈，腦子里翻騰了半天，翻出一個詞兒來，“潛規則？”尼瑪，就在這個20個人都不到的小破中介，轉個身都得撅著屁股的地方，居然、竟然真的發生了。

胡大春的話還是說的很委婉，加上他那獨有的胡建腔調，委婉得就像對門洗頭房的粉紅色。但態度是很明確的，那堅定有神的目光一直在羅小帛的胸前掃射。

羅小帛雖說不是典型的美女，但好歹江南水鄉的姑娘，要臉有臉，要胸有胸，甭管墊沒墊，畢竟也是有料的。再加上一白加三分，羅小帛怎么也算梧州路一枝花。不過用閨蜜趙趙的話來說，羅小帛是花椒的花，嘗到也是一嘴麻。

胡大春害怕講話精神傳達的不夠透徹，硬是塞給羅小帛一杯茶。“嘗嘗，絕對的好茶。”臨了在羅小帛白嫩的手上拍了拍。

羅小帛猛起雞皮疙瘩，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羅小帛心里嘀咕著：“小姑奶奶我賣笑也就罷了，還想要小姑奶奶賣身，這春秋大夢怎么就這么做得有創意呢？”但臉上一點沒有表現出來，悄悄揣摩著楚楚動人的軟妹子角色該有的分寸。

“胡叔，我是新人，業務上懂得不多，胡叔您還得多帶帶我，我聽您的。”胡大春笑著嘴咧的像只青蛙。“別……別……別叫叔，叫老了，叫哥，叫哥。我也就比你大個幾歲。”

羅小帛冷不丁甜甜地插了一句“大20”。

胡大春一下子沒接住“大點好……大點好，小丫頭這你就不懂了吧，大了能疼人。”胡大春尷尬地笑著，想著怎么把話點到正題上。

羅小帛忍住好幾陣的惡心想吐，但外表越發表現的甜美可愛。趙趙曾說她是甜心蘿莉的身體里面住著一個腹黑大姐，坑死人來不要命的。

羅小帛懶得跟他惡心了，腹黑的本尊已經有了主意，于是自己把話頭點到正題上。“胡哥，要不哪天您給我開個小灶，好好給我講講業務心得？”

胡大春正等著這句話呢。“別改天了，就今天吧。我給你講講我入這行十年，怎么一路打拼過來的。想當年……晚上來家里，我給你做幾個菜，你們啊，每天這么在外面吃不健康的，年輕也要注意身體。”胡大春眼巴巴地看著羅小帛，等她給個回話。

羅小帛愣是一陣扭捏，好半天才說“家里……不太好”。胡大春脫口而出：“那到酒店吧，就路口那家快捷酒店。”

羅小帛假裝眨巴著眼睛思索著說：“晚上業務一部的趙哥安排了我去收一套兩房，下午我沒事，我就說出去收房了，應該……也沒人注意的……”羅小帛越說聲音越小，扭捏到極致，然后羞不可言的扔下胡大春，嚶嚀著跑出辦公室。

羅小帛心說NND怎么沒有星探看到這一出啊，這演技簡直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完爆多少個影帝影后，什么金雞百花戛納完全不在話下啊。

余光透過玻璃，看到胡大春滿面紅光，腎上腺激素急速飆升。“通透……通透，本科畢業就是不一樣啊，聰明！有前途！我當時跟夏總堅持提高我們員工的學歷層次那是對的。”

羅小帛是店里唯一一個“對口”專業的本科畢業生。當年高考的時候，羅小帛問閨蜜趙趙，什么專業將來一定賺錢。羅小帛一向財迷，少有那個年紀女生的夢幻想法。可能是受她開內衣店的老爸的影響，做事比較務實。趙趙憑著她有限的見識，說應該是房地產吧，房地產最愛出暴發戶了，于是她就報了個房地產專業。

結果等到快畢業，發了好幾個月的簡歷，幾乎都是石沉大海，有的只是保險、直銷幾個零星的回應。最后房地產的工作沒找到，卻應聘上一個房產中介的工作。

趙趙說你好歹也是個本科畢業，隨便到哪個公司當個文員也行啊。房產中介哪需要什么本科畢業啊。羅小帛說我這個本科也沒什么含金量，又不是985和211。房產中介好歹專業對口啊，房地產三個字里面中了倆，已經很不錯了，無產階級本來就沒有地。

趙趙白了她一眼，說歐巴和歐巴桑差別可大了。羅小帛說每天在家閑著發慌，先干著再說。中介就中介，每天拎著一大串鑰匙的感覺挺好的，像個大管家。

羅小帛看著剛熱好的三明治，心里還在犯惡心，直接丟進了垃圾桶。拿出手機給閨蜜趙趙發微信。

“江湖有難，緊急求助！”

“咋啦？”

“下午借你男朋友無償用一下。”

“用吧，可能快分手了，不用白不用。”

趙趙看來有些好奇。“你要干什么？”

“幫小姑奶奶我找個鴨子！不，最好找個人妖。”

趙趙拉了個群，羅小帛在群里一通交代，然后發出一聲“邪惡”的笑聲。

一聲清咳打斷了羅小帛。

一個胖乎乎、圓乎乎的中年男人推門走近跟前。中年男人滿臉慈祥，沒有引號，是真慈祥，慈祥的模糊了性別，像個和藹的大媽一樣。臉上明明沒有笑，但又仿佛滿臉笑容。

羅小帛趕緊恢復到她甜心蘿莉的狀態，甜甜地問：“先生你好，您貴姓？請問有什么能幫到您的嗎？”

胖大叔說：“我姓張，我前兩天打電話過來咨詢過，你們有套真南路的房源，我想去看看。方便嗎？”

這個胖大叔說話還挺客氣。

“方便，方便！張先生，您稍坐一下，我們的業務員出去吃飯了，很快就回來。”

胡大春走了出來，顯得意氣風發，大手一揮說：“不用等了，小羅你今天也轉正了，可以自己帶客戶了。”

小羅趕緊進內網查了房源，找到鑰匙，帶著張先生出門。

臨走，胡大春目露喜色的悄聲對羅小帛說：“快去快回，就路口的那家。我定好了告訴你。”

門口停著張先生的一輛黑色的SUV，羅小帛正準備要推上自己的小電驢跟上。張先生一指自己的SUV，“要不一起坐車過去吧，我不太認識路，你上車也好給我們指個路”。

“不遠，就在前面兩個路口小轉彎就到。”羅小帛跟著張先生走到車前。SUV很高，車門也很沉。羅小帛爬上車，使了好大的力氣，“砰”的一聲才把門關上。

“張媽？”后座有人說話。

張先生大聲的回答：“哦，我帶了中介的小姑娘指指路，我對這兒不熟。”

張媽？羅小帛把這個稱呼跟他的長相聯系起來，頓時覺得無比的貼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張媽溫和的笑笑。“這幫孩子嫌我啰嗦，都管我叫張媽。”算是解釋，然后開車出發。

孩子？羅小帛下意識的扭頭瞟了一眼后座的人，頓時僵在了那里，仿佛空氣靜止了一般，足足十多秒。

天吶！路凡！

羅小帛血沖大腦，心跳飛快，身體僵硬，呼吸困難“啊——”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嚇得張媽手一哆嗦，SUV明顯地扭了一下。

路凡，國內第一偶像明星，無數少女的終極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