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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孤獨的屌絲
郝騰揉了揉眼睛,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床上爬了起來。
依照慣例,一杯咖啡,一杯濃茶,全都灌進嘴里后,又含了一粒薄荷糖,精神這才好了一些。
郝騰最近特別討厭睡覺,因為一旦睡著了就會做夢。
做夢不可怕,可怕的是,最近幾個月來他一直在做噩夢。
在夢里,他身處一個光怪陸離的烏托邦世界。
夢里的醫生們可以隨意的變大變小,變小之后鉆進人的身體里進行手術。
人工智能無數不在,眨眼之間,安排好全年的行程。
公園里,撒歡的寵物狗帶著可以說人話的裝置。
夜幕下,不燒油的汽車漫天亂飛。
一群群男男女女被捆成大字型的姿勢游街示眾,腦門上刻著鍵盤俠或者杠精幾個字。
夢里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一部腦洞大開的科幻片一樣,不講究科學依據,遍地都是叫不上來名字的黑科技。
在夢里,他一直跟在一個老頭的身后奪命狂奔。
老頭邋里邋遢的,似乎在躲避著什么人,帶著他穿梭于陰暗的小巷以及下水道之中。
這個老頭的容貌,與他的二大爺郝富貴十分相似。
只不過在現實中,郝富貴早在五年前就讓大卡車給壓成了老干媽香辣醬,死的不能再死了,收尸的工具,用都是鐵鍬和鏟子。
郝騰活這么大,并不是沒做過噩夢。
主要是他沒做過像連續劇似的噩夢。
場景、人物、劇情,每天都能銜接上,而且還沒個盡頭。
每當郝騰從噩夢中醒來時,總是累的呼哧帶喘滿身冷汗,并且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分辨出現實與夢境。
今天,依舊如此。
洗漱過后,咖啡因終于起了作用,郝騰走出了臥室。
說是臥室,其實就是一間倉庫放了一張折疊床罷了。
雖然經濟拮據,但是郝騰卻有一處父母留下的門市房,地處市中心繁華地帶,主營業務就是修修電腦倒賣個二手手機什么的。
門市房擺著一堆二手機箱,后院倉庫,則是他的棲身之所。
不參加工作,倒不是因為他懶,而是因為太忙。
忙著參加葬禮,很多很多的葬禮。
大學畢業那天,他剛接過畢業證,手機響了,是鄰居打來的,告訴他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好消息是他老媽買彩票中了。
至于壞消息,則是他老媽在去兌獎的路上讓雷劈了。
懵逼大于悲痛的郝騰,連夜坐火車趕回了老家,剛到出站口,還沒等和來接站的繼父揮手,一個閃著火花的巨大牌匾從天而降,就和瞄好了似的,直接砸在了他繼父的天靈蓋上,十幾米長的牌匾,除了他繼父,沒傷到任何人。
當時完全傻了眼的郝騰坐在救護車里,望著被碎玻璃扎的和海膽似的繼父,連眼淚都擠不出來。
一看樣子就知道,人是救不過來了,繼父加上他老媽,可謂是夫妻雙雙進鬼門關。
救護車開到了醫院,還沒停好車,咣當一聲。。。撞人了。
和救護人員匆匆跑下車后,郝騰的嘴巴能夠直接吞下一顆鵝蛋。
十多米開外,躺在血泊之中倒霉鬼正是他大表哥,大表哥好巧不巧的,讓他乘坐的救護車給撞飛了。
大表哥的腦瓜子撞的和拍黃瓜似的,當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郝騰的大姑得到消息后,倒是沒來醫院,而是醫院派車去接的。
因為他大姑知道大表哥讓車撞死后,哭的背過氣了,這一背過氣,就再也沒醒過來。
之后噩耗就一個接著一個,和他相熟的親戚,隔三差五就得掛一個。
碰瓷碰到大貨車碰失敗的、做傳銷讓人活活打死的、去洗浴中心讓踩背的直接給肋骨全踩斷的,總之,半年的時間里和他沾親帶故的一個沒留,就和約好了組團上天堂一樣。
每參加一次葬禮,來賓就少那么一兩個,直到郝騰最后孤零零的送走了他的三姨夫后,他就開始每天每夜的做噩夢,距離精神失常,僅差出門突然聽見一聲鞭炮響。
不知不覺間,郝騰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和他相熟的人,全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換了普通人,或許早就瘋了,因為悲傷,因為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瘋狂的惡意。
可是郝騰沒瘋,因為他并不悲傷,哪怕他明明應該悲傷,明明需要悲傷。
眼看著這些和他相熟的親戚,一個接一個的出了意外,可是他卻絲毫感受不到悲傷,仿佛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只是一段段被人強行植入進腦海里的記憶。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雖然沒有悲傷,卻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獨!
此時此刻,孤獨的郝騰,習慣性的翻看著手機通訊錄,確定已經沒有什么親戚和朋友可以出意外后,長長的舒了口氣,心里,也踏實了。
想著那一張張音容笑貌,郝騰又暗暗罵了句娘。
本來他還有點積蓄,結果這半年參加葬禮隨份子全隨沒了。
最可氣的是,這錢還收不回來。
除此之外,以后每年的重陽節,他一個人還得燒二十多份冥幣。
郝騰并不奢望繼承親朋好友的遺產,因為他是一個屌絲,屌絲的親戚大多數也都是屌絲,**絲,老屌絲,女屌絲等。
所以這幫屌絲親戚們,遺產沒多少,外債卻一大堆。
沒了積蓄,繼承不了遺產,郝騰只能老老實實的倒騰著二手手機和電腦勉強度日。
抬起了卷簾門,刺目的陽光照在了他略顯蒼白的臉上。
沒等適應外面的光線,一個肥胖的身影閃了進來。
郝騰嚇了一跳,原來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中年人四十出頭,額頭微微見汗,方口闊鼻面色有些發白,稀疏的頭發倒是梳理的一絲不茍,只不過因為掐著腰微微氣喘顯得有些狼狽。
沒等郝騰開口,中年人比劃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郝騰一臉狐疑,望向了窗外。
只見步行街上,十多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拿著對講機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人。
大胖子氣喘吁吁的,指著門框說道:“快,快把卷簾門拉下來。”
郝騰抱著膀子似笑非笑,心中了然。
外面那群黑西服們,明顯就是在找眼前的這個胖子。
這要是跑進來一個美女,沒準還可以上演了一段英雄救美的戲碼。
可是這跑進來了一個中年大胖子,結局應該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如果外面的黑西服找到這里后,不但要給大胖子帶走,說不定還得把他的小店給砸了。
沈騰愛莫能助的說道:“大哥,我這店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還是去別的地方躲躲吧。”
說完后,郝騰抬腿邁步,準備走出去“通風報信”。
商業街就這么長,店面不過百家,黑西服們早晚都能找到這,郝騰雖然年輕,可是卻不傻,這種麻煩,少沾為妙。
“等等!”
沒等郝騰邁過門檻,中年胖子低吼了一聲。
郝騰轉過頭,剛要開口,卻楞了一下。
原來中年胖子從懷里掏出了一摞子現金,直接甩到了柜臺上。
郝騰面色不變,左腳一抬,墻邊的鐵鉤子拿到了手中,向上一甩一拉,卷簾門悄聲無息的落了下去,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走到柜臺后面,郝騰拿出了一瓶礦泉水,遞向了中年胖子,臉上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仿佛剛剛要出去報信的人不是他一般。
“喝口水,壓壓驚。”
“謝,謝謝,萬分感謝。”中年胖子連忙稱謝。
郝騰將礦泉水遞給中年胖子的同時,右手一沉一抓一收,柜臺上的一摞子現金進到了他的兜里。
中年胖子揉了揉眼睛,略顯震驚。
這手速,還開什么店啊,去公交車上偷錢包多好。
見到暫時安全,中年胖子這才自我介紹道:“鄙人姓楚,單名一個山,小兄弟,你怎么稱呼?”
郝騰翻了個白眼,自報家門。
一直以來,郝騰最不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告訴別人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楚山愣了一下,一臉狐疑的問道:“好疼?”
郝騰懶的解釋,將桌子上的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楚山忍住了笑意:“原來是郝騰,這名起的。。。挺欠打啊。”
說完后,楚山四下打量了一眼,隨即問道:“你這是修手機的地方?”
郝騰點了點頭,這不是廢話嗎,不修手機難不成還是洗浴中心。
楚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猶豫之色,片刻之后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東西,神神秘秘的塞了過去。
“小兄弟,你看看這個。”
楚山將東西捂的很嚴實,一臉賤兮兮的。
郝騰瞇著眼睛,心臟狂跳,試探性的問道:“莫非是。。。光盤?”
楚山楞了一下,明顯是沒聽明白,下意識的打開了手掌。
郝騰一臉失望:“原來是個老款手機啊。”
“你以為是什么?”
“我以為。。。我還以為是傳呼呢。”
楚山神秘兮兮問道:“這個手機能幫我解鎖嗎?”
“應該能吧,不過得花一會功夫。”
猶豫了一下,楚山將手機放在了柜臺上,結果沒等說話,一陣卷簾門嘩啦呼啦響的聲音傳來。
伴隨著踹門的聲音,還有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在門外扯著嗓子大喊。
“二少爺,知道您在里面,別讓我們為難,自己出來吧。”
楚山面露苦澀,咬了咬牙后,直接將老款手機塞在了郝騰的手里,急道:“小兄弟,手機放你這,改天我過來取,一定要保管好!”
沒等郝騰開口,楚山直接走到門前,一把將卷簾門提了上去。
剛剛還一副人畜無害中年大叔模樣的楚山,掐著腰,頤氣指使的高昂著頭顱。
“喊他媽的什么喊,剛才誰踹的門?”
一群氣焰囂張的黑西服們,見到楚山的模樣,齊齊一縮脖子,看向了一個光頭大漢。
楚山二話不說,照著大漢光禿禿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光頭大漢敢怒不敢言,低著腦袋微微一伸手:“二少爺,是我們的錯,您消消氣,消了氣,跟我們回醫院吧。”
楚山冷哼了一聲,這才邁著八爺步走了出去。
挨了一巴掌的光頭大漢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郝騰,面露狐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