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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景和七年春,天氣稍微回暖,一場春雪便毫無預(yù)兆地下了起來,生生地壓下了剛冒頭的新綠。
南宮府內(nèi),小姐閨房里重新添了炭火,將屋子燒的暖烘烘。推門而入,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香。
下朝后,南宮丞相例行去女兒房里照看一眼,長女南宮長亭自那日雪后便纏綿病榻,眼瞧著選秀之期漸近,他不禁擔(dān)憂:“今日感覺如何?”
南宮長亭勉強(qiáng)抬眼,慘淡的臉上帶著一絲譏諷的笑意,聲音蕭索:“好與不好,到了日子,不都得進(jìn)去?”
一句話噎得丞相大人半日下不來臺,頓時惱羞成怒。
“知道就好!”他憤憤拂袖而去,走了兩步又繞回來,指著病床旁照看的夫人厲聲斥則,“管好女兒,不然有你好看!”
話剛畢,床上病人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發(fā)髻散亂,雙頰赤紅,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這南宮府內(nèi),南宮丞相一人獨斷專行,說一不二,為了攀龍附鳳而送女入宮選秀,她若不從,便以她母親來威脅!
偏偏南宮夫人懦弱無爭,在這府里處處受欺壓。
南宮長亭擔(dān)憂地望向母親,緊握衾被的手漸漸松開,她認(rèn)了,這就是命!
萬般皆是命,既然如此,她何苦做無畏掙扎?
一連數(shù)日,天終于放晴,碧空如洗,萬里無云,風(fēng)中卻帶著料峭的寒意。
二月十七,是欽天監(jiān)選定的黃道吉日,也是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選的日子。
永春門外,待選秀女排成三條長龍,靜靜地等著叫自己名字。
豆蔻年華的女孩們仰著一張張純真懵懂的笑臉,卻不知那高墻深院內(nèi)面臨的是什么。
一入侯門深似海,可憐,可嘆。
南宮長亭站在隊伍中,望著眼前那綿延不絕的宮墻,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那四四方方的宮城,便是她日后長久生活的地方。
大病初愈,縱然敷了上好的胭脂,她面上還是帶著些病色的蒼白。
身子單薄,便要穿的熱鬧些。
南宮長亭一向喜愛素色,今日卻著一身大紅云錦宮裝,裙擺用銀線繡著不知名的花朵,清新雅致的梅花妝配上發(fā)髻上插得一支紅梅,婷婷裊裊,恍若降臨凡間的梅花仙子,站在隊伍里尤為扎眼。本意只為壓住病色,卻不料被他人當(dāng)做別有用心。
幾名待選秀女私下里悄悄打量著她,不時議論幾句。她卻渾然不覺,只盯著那赤墻金瓦的宮城暗自傷神。
三日前,她剛與心上人做了訣別。
尤記得那日夜涼如水,明月卻異常皎潔。
南宮長亭與君臨沂約在京城最繁華的鴻宴樓上,廂房外人聲嘈雜,而房內(nèi)寂寂無聲。
“為什么?”君臨沂聲音暗啞低沉,幽黑的眸底寒星點點。
他是當(dāng)朝的平閑王,當(dāng)今皇上的親弟弟,已是這天下最出挑的豪門貴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不明白,為何與自己定下終身的女子忽然反悔?
南宮長亭眼眸微垂,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淺笑。
她拿起桌上的碧玉壺給自己斟滿酒,雙手捧起:“王爺?shù)那檎x長亭終身難忘,只是……”
她 頓了頓,眼角忽有晶瑩的淚珠滑落,滴入酒杯。
“你到底有什么難處?”見她似有難言之隱,君臨沂心微微揪了一下。
“我本是個貪圖名利富貴之人,王爺雖然貴為皇室,但終究不是這天下之主。而我理想中的男人,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有他能滿足我的虛榮心,也只有他才是我畢生追求。長亭感謝王爺厚愛,但可惜,長亭對您并無半分情誼,往日的那些濃情蜜意不過是裝出來的,還請王爺忘了我這薄情人吧……”
說完,她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順著喉嚨滑落,嗆得她又咳了起來,眼眶越發(fā)紅了。
纖細(xì)的手指牢牢地扣著桌板,皓齒也緊緊地咬住下唇。
不想做出戀戀不舍的模樣,淚卻不爭氣地汩汩而出。南宮長亭!你是來跟他做了斷的,這樣哭哭啼啼算什么!
她不動聲色地用袖口拭淚,裝作被酒嗆到的模樣。
君臨沂清俊的臉龐已逐漸陰沉,房間內(nèi)氣壓驟降。
“我不信。”
他眸里隱隱有霧氣繚繞,期待地看向?qū)γ婺呛菪牡呐樱朴袘┣笾猓骸澳愕降子惺裁措y處,說出來我?guī)湍憬鉀Q,我是堂堂的閑平王,我……”
還未說完,南宮長亭便扶著桌案站起,唇角一抹譏諷:“何必自欺欺人呢,我說的很清楚,信不信在你,天色已晚,我該回家了。”
她決絕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轉(zhuǎn)身下樓,沒有絲毫留戀。
走在偏僻寂靜的長街上,月華如水,灑下一地霜白。南宮長亭步履匆匆,忽然身后有人追來,她加緊小跑了幾下,卻還是被來人攔住。
“我再問你一遍,最后一遍!”君臨沂聲音嘶啞,言語中帶著羞憤,“到底為什么!”
他用力捏著她瘦削的肩膀,仿佛要把她揉碎似得,眼底的絕望如洶涌的江水綿綿不絕涌來。
南宮長亭冷笑:“我要進(jìn)宮了,參加這次秀女大選,萬一我被皇帝選中,我南宮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道理你不懂?你還要我說得更難聽一點?”
君臨沂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呵,原來是這樣……
他松開她,看著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只覺得心痛萬分。他一拳砸在旁邊的石墻上,手背瞬間鮮血淋漓。
南宮長亭心微微一顫,終究是忍著痛意,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跑開。
自別后,她日日在夢中哭醒,腦海里全是那夜君臨沂傷心欲絕的畫面,可她別無他法。父親生性殘暴,為逼她就范竟然用接發(fā)妻子做威脅,在母親與情人之間,她只能選擇一個!
“南宮長亭。”
無人回應(yīng)。
“南宮長亭!”負(fù)責(zé)秀女甄選的嬤嬤又大聲喚了一遍,終于將她從紛雜的思緒里拉了出來。
南宮長亭迅速調(diào)整心緒,上前俯身做福:“在。”
嬤嬤眼前一亮,這女孩穿著打扮倒是別致,人長得也清麗,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思及此,口氣也和緩了些:“跟我進(jìn)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