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宴會廳內,空曠得能聽見刀叉碰撞的回音。
天花板中央垂下的巨型水晶吊燈,幾乎觸及長桌,將這張可容納數(shù)十人的條形餐桌照得通明。
此刻,十六米長的餐桌上卻只坐著四位用餐者。
吉安娜端坐在主位,面前擺著簡單的牛排套餐。
她左手邊的貝塔面前,晚餐則豐盛的多。冒熱氣的惠靈頓牛排、淋著醬汁的海鮮燴、在碎冰上的刺身拼盤,還有兩杯不同年份的酒。
她右手邊的阿什莉,雖然面前的菜品同樣豐盛,卻少了酒精飲料。阿什莉挺直腰背,動作拘謹?shù)厍懈钪E拧?
而在長桌最遠端,約翰·威克只有一塊冷掉的牛排和干硬的面包。他早已用完餐,此刻沉默地注視著燈火輝煌的另一端。
吉安娜雙手交疊抵著下巴,含笑看著貝塔消滅最后一塊惠靈頓牛排。當貝塔仰頭飲盡杯中紅酒時,她眼里的笑意愈發(fā)濃烈,水晶吊燈的光芒,在她湛藍的瞳孔里折射出細碎的光點。
阿什莉的刀叉始終保持著特定節(jié)奏,把吃晚餐變成了某種儀式。
約翰按捺不住,問道:“血契的事,我們到底怎么解決?”
吉安娜抬眼看向桌對面的約翰,語氣平靜:“你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去把桑蒂諾干掉。”
貝塔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那樣會招來高桌會的追殺。”
吉安娜輕輕點頭:“沒錯,追殺的是他,又不是我的薩龍,有什么問題嗎?”
貝塔一時語塞,說道:“或許……我們還能想想別的辦法?”
吉安娜說道:“高桌會?聽上去多么光鮮亮麗,仿佛真是什么掌控地下世界的龐然大物。可實際上,它不過是個利益交換的平臺罷了。”
“所有成員都因利益而聚集,因利益而維護規(guī)則,因利益而做出那些令人膽寒的裁決。所以,我和桑蒂諾的爭斗,從來就不只是安東尼奧家族內部的事。”
“你們知道為什么桑蒂諾有自信,能穩(wěn)穩(wěn)接住我的席位,而不讓安東尼奧家失去高桌會資格嗎?因為他向支持他的高桌會成員,許諾了足夠多的利益。利益,才是他們支持他的唯一理由。”
“所以,想要除掉桑蒂諾,就得先讓那些從他手里拿了好處的人放棄他。這不是我一聲令下,派人干掉他就能解決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薩龍身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位約翰·威克先生單槍匹馬去解決桑蒂諾,然后讓高桌會去追殺他。而薩龍,你只需要在我的庇護下,安穩(wěn)地活著就夠了。”
約翰深吸一口氣:“吉安娜,桑蒂諾手上的血契,不是我為了自己簽的,是為了我們,為了你和薩龍。我為我和海倫的事向你道歉。但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該想想......有沒有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
吉安娜凝視著約翰:“當然有更好的方式,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約翰眉頭微皺:“什么交易?”
吉安娜轉向貝塔:“無論用什么手段,都無法保證桑蒂諾在垂死掙扎時,不會把薩龍和我的關系公之于眾。他一定會讓整個地下世界都知道薩龍的身份。所以事成之后,薩龍根本沒必要繼續(xù)躲躲藏藏。”
她重新看向約翰,語氣不容置疑:“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們解決血契的問題,薩龍留在意大利,安東尼奧家的權柄由我的孩子繼承。而你,回你的紐約去。”
貝塔看向對面的阿什莉,后者正微微張著嘴,臉上寫滿震驚。
“薩龍是我們的兒子。”約翰沉聲道。
“是嗎?'我們'的兒子?”吉安娜提高聲調:“按照我們?yōu)樗?guī)劃的人生,他現(xiàn)在本該是個游刃有余地,周旋于黑白兩道的成功商人,是個真正的大人物!”
“可他現(xiàn)在是什么?那一身殺人的本事從哪來的?怎么就成了個接單賣命的職業(yè)殺手?為什么會被法國、英國的安全部門追著調查?”吉安娜猛地站起身:“這些...都是因為我造成的嗎?還是說,該問問你!”
貝塔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或許...讓約翰坐近些?我們可以更冷靜地談談。”
吉安娜的目光掃向貝塔,此刻她眼中,黑道女王的威嚴徹底壓過母親的溫柔。
“薩龍...”她的聲音低沉下來:“我從未辜負過他。”
她緩緩起身:“幾十年來,我在吃人的安東尼奧家族里周旋。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行走。既要活下來,又要一步步爬上巔峰。我無數(shù)次幻想重逢的場景...當我為你拿下整個意大利,奪得高桌會席位時,你會像摘取熟透的蘋果一樣,輕松接過我為你準備的權柄,成為真正的帝王。”
吉安娜的聲音突然顫抖:“在那些黑暗得令人發(fā)瘋的日子里,我甚至幻想過...我們一家會在怎樣溫馨美好的時刻團聚。”
“但這一切!”她猛地指向約翰:“都被他毀了!”
“我流的血!掉的淚!付出的代價!”吉安娜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燈都在顫動:“我做到了所有不可能的事!而這個混蛋!”
她抄起酒瓶狠狠砸向約翰:“連最基本的照顧好你都做不到!”
酒瓶在約翰面前的餐盤上炸裂,醬汁飛濺在他臉上。
吉安娜歇斯底里地咆哮:“當你和那個賤人海倫卿卿我我時,我他媽正在生死邊緣掙扎,在米蘭差點挨槍子!告訴我!背叛誓言的是我嗎?毀掉兒子人生的是我嗎?拆散這個家的!是我嗎?!”
她最后的質問化作一聲哽咽,精心修飾的指甲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雪白的桌布上。
貝塔的目光在約翰和吉安娜之間徘徊,最終嘆了口氣站起身。
他輕輕握住吉安娜鮮血淋漓的手掌,轉頭對阿什莉說道:“去拿藥箱來。”
阿什莉扯下餐巾,快步離開了宴會廳。
貝塔將渾身顫抖的吉安娜攬入懷中,一邊安撫地拍著她的后背,一邊對約翰說道:“她只是...太激動了。約翰,你臉上沾到醬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