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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近日心情頗不寧靜,不覺著已經在這山中竹廬待了許多時日,然而遠離塵囂后的世界,看似給自己帶來了寧靜的生活,每日席地而坐,看日出日落、觀云卷云舒。
自許多久之前、可能是厭倦了,也可能是內心一直希望著,便湊了一些財資,在這個山嶺上購置了一間老房子,然后著手修整。心心念念的那碧瓦翠竹青石徑、柴門犬吠悠然亭,終于在心心念念中,逐漸成型。
靜坐門庭,看門前農桑縱橫、雞犬之聲相聞。
竹外雨飛霜,閑來話桑麻。
坐臥蓬蒿里,醉飲釀桃花。
而在最初的歡喜之后,過往的一些差池逐漸在心中浮現,做錯的事情、對不起的人、想做還沒做的事情,如三月柳垂萬絲絳,魘在心中,終是無法釋懷。
鄰家小貓新產,許是鄰家見我一人在此,便使稚兒來問可否接養一兩只。
驟雨初歇,遠掛一抹彩虹,山間薄霧裊裊,我因為看雨便一直坐在亭中。小孩腳踩青石徑,一蹦一跳的踩著上面的積水。看我在亭中,跑到坡下不生分的喊:“秋哥哥,我娘要我問你,你養不養貓,我家貓生的一窩,可好玩了。”
自打我來這兒,這孩子經常來,我知道他叫小年,“年”多好的名字。剛開始我問他是不是臘月二十三生的,他說反正是那兩天,具體哪一天他還得回去問問他娘。
“你舍得?”我一邊招手讓他來我邊上一邊問。
他踢踢踏踏的,來到我邊上,在我旁邊坐下。看了看我,看我一直在看遠處,便隨手在地上拿起一根竹枝,一甩一甩,那是我剛做竹椅時理下來的。
一邊甩一邊說:“我是舍不得,可我娘說,家里貓太多只。反正是要送人,我本來想偷偷帶出來藏到秋哥哥這兒的。被我娘抓住了,我娘就讓我來問問秋哥哥,要是秋哥哥想養,就讓秋哥哥下去挑挑喜歡的。”
我偏過頭笑著說:“小年幫哥哥挑兩只吧,就當時小年藏到秋哥哥這兒的。”
他看了我一下,喊了一聲好,跳起來甩著竹枝就跑著下了。這路上雖然濕滑,但是難不住他,山里的孩子總是有著同樣的頑,即便是摔倒,站起來便是。
到了傍晚,我還坐在亭子里,沒打算動。我在等著小年、等著即將來到這個的家庭成員、我在看著這漫天的彩霞、也看著自己的內心。
小年送來了兩只小貓,是小年的父親跟著一起送來的。遠遠地就打過招呼,我起身相迎,小年的父親是這里的山民,說話的顯得有些拘謹,帶著濃厚口音的普通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給倒了杯水,倒是喝了兩口,跟我說怕孩子上來之后舍不得貓下去的晚了,便親自跟上來了,還提了一些給小貓喝的羊奶,但是有些太多,很明顯不只是給小貓的。
只是說著“這些羊乳,你喝的,省點把兒,給貓。”我笑著說好,便就收下。
新屋修建的時候,除了山外叫的建筑隊,還有一些山里的人過來做一些體力活,按建筑隊工人的工資標準給的勞務,小年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
那時候小年經常過來給父親送飯,有時候是小年的母親,但小年跑的居多,總是好奇大人在做什么,亂竄著但也不搗亂。他父親總是喊他,好像是讓他躲遠一些,他聽話,一會兒就又湊上去。
他父親總是帶著笑給我們點頭致歉,說著一些什么,有時候也聽不太懂,大概是抱歉一類的。我們也都笑著擺手表示沒事。
一只小黑貓,像個小煤球,還有個橘色的,小小的不知道是不是橘貓,也沒想明白這兩小只為什么會是一窩。找了個前兩天做的小竹籃,本來是打算放在案頭的,正好現在用上了,鋪了兩條厚點的毛巾,正合用。
我看著兩小只,忽然的想起《梁祝》里的一句歌詞
“我在遠方,惜君如常,天上人間,蝶舞成雙。”
‘惜君’二字拆開,給了兩小只做名字。
我問小年,這兩個字好不好。小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父親,嘴里念叨了幾句‘小惜、小君’,便對著兩小只叫了起來。
兩小只倒是很配合的喵喵的答應著。
我看了看小年的父親,他看孩子的眼睛里充滿了溺愛,卻也只是呆呆地在旁邊站著,轉過頭對我笑了笑,便說要下去了,張口催了催小年,小年回頭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兩小只,摸著兩小只的頭說著明天來看你們。
看著小年父子下山,父親總是一步一步走的很踏實,小年就不一樣,總是返回頭看看,他父親也不說什么。我看了看手里的手電筒,雖然天剛黑,但是月亮還有一會兒才能上來,再加上今天剛下過雨,路上黑嗚嗚的,但是小年的父親卻堅持不用手電筒,說山里人夜路走習慣了。
這黑色的山林,到處傳來的是不斷的蛙鳴,還有不知道什么鳥咕咕的叫聲。
坐在兩小只的旁邊,看著她們要么撓地毯,要么往茶幾上爬,倒也覺得舒心。最終還是沒有給買現成的貓糧,總是覺得她們兩應該有著更多的嘗試,而不只是一個為了取悅自己而養的寵物,找了個料碟,往里添了羊乳,和一些餅干碎,也沒有逗她們,就這樣看著。
靜坐了一下午,到了這會兒,卻有些坐不住,想著該干點什么。自從來到這兒,我再很少去碰電腦和手機,總是在給自己想法做事,今天要砍竹子晾好,過幾天要做個竹沙發,要去摘竹葉,后面做坐墊用,去山下購買舊木材,要做個茶幾,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來。
我將羊乳燒熱,倒了杯就著餅干,就當是晚飯了。兩小只也將碟子里的舔下去不少,許是玩累了,就趴再地毯上睡著。將兩小只放回籃子,我找出了那封舊信。
“許久未見、見字如晤。
前些時日突然聽到你的消息,有說最近有些困境,許是放心不下,原想著跟你聯系看能不能幫些什么,卻實在慚愧。自身亦是深陷困境未有前途,自然也不能相助于君,再則心中有愧于君,卻也不敢直面。
實不知如何開言,幾經思考,終于想到寄信與君,一則緩解心中尷尬,二則君若有心相交,實故我所愿。保重。
凈秋字”
字潦草的緊,都忘了是什么樣的情況下,寫下來的,總之已經留了許久許久,卻從來未曾寄出,原以為是再也寄不出去了。然則近來,心思總是煩躁,慢捻著佛珠,給香爐里添了份香,看著這一縷輕煙,決定還是將此信寄出。
看了看書架,確實是不想看書,看到那書架邊上的酒,發現已經是許久再未碰酒。拿起酒,思量著是否要開,這是新來這邊的時候,從舊居中搬過來的,原來的酒柜中多數送了朋友。此前便就因為身體原因,再很少喝酒,但是卻留存有很多,便挑了一些自己喜歡的,和舍不得的,想著帶過來做個裝飾用,或者偶爾招待之用。
終于還是開了,找了找唱片,帕瓦羅蒂的《今夜無人入眠》,解鎖唱臂,輕移唱針。
“Nessun dorma! Nessun dorma!
Tu pure,o Principessa, nella tua fredda stanza
Guardi le stelle che tremano d'amore e di speranza!
Ma il mio mistero e' chiuso in me, il nome mio nessun sapra!
No,no,sulla tua bocca lo diro, quando la luce splendera!
Ed il mio bacio sciogliera il silenzio, che ti fa mia!
Il nome suo nessun sapra, e noi dovrem, ahime, morir, morir!
Dilegua,o notte! Tramontate, stelle! Tramontate, stelle!
All’alba vincero! Vincero! Vincero!”
搖晃著酒杯,一飲而盡!
我高舉著滿溢的酒杯,卻一滴都不會灑出來。出左腳、旋轉、退右腳、并左腳!進左、進右、進左、右轉、出左腳、右腳,左轉。接下來,接下來,鞠躬、謝幕!
舉杯!昂首!一線喉!
我像個瘋子,從來都未曾如此,如此放縱。
我高呼著:
那清風明月世上潮!
那三言兩語不呀思量!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呀漲秋池!
那昨日!
是這壺中千年酒!
消不盡的愁!
澆不滅的夢!
得不到的過去!
撐不起的未來!
那紅塵!
是這爐中十里香!
點不著的情!
燒成灰的義!
盼不到的相聚!
躲不開的別離呀!
惜君這兩小只,是被我驚醒了嗎?窩在籃子里看著眼前這個瘋子。昂首、最后一杯酒下肚,我順手拿了個薄毛巾,給兩小只蓋上,側臥在地毯上,揉著兩小只的腦袋。
頭枕著坐墊,伸手拉過疊放在旁邊的毯子,就這樣,看著兩小只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