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上常年云霧繚繞，相傳有仙人曾在此飛升入天，此山受天地靈氣滋養，乃一方寶地。山中多是天材地寶，那些個飛禽走獸花草樹木借著這方寶地的靈氣滋養漸漸生了靈智，可化作人形修煉飛升。

山頂上有座尼姑庵，庵主叫做靜慧，庵里的小尼姑都是她從外面拾回來的孤兒和流浪兒。明施是她從白云山腳下拾回來的，當時她還只是個不足月的小嬰兒，靜慧見她生的玉雪可愛，喜人的很就將她收做自己的關門弟子。

“小師妹，師傅讓你去后山頭采些草藥回來。”

“知道了，大師姐！”明施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裙，放下手中的功課，提起靠在邊上的小背簍站起來，“師傅又要煉藥了嗎？”

“應該是吧！”明心是大師姐，平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小師妹，“采藥的時候要小心，多注意腳下，還有不要去了妖獸的地界，那個妖王——鳳洛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免得到時候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了！”明施調皮地吐吐舌頭，“我聽山上的小妖精說，那妖王生的可美了！”

“不過一副皮囊而已，師傅教導過我們，修煉路途漫長遙遠，我們要心無旁騖，潛心修行，方得大道。”明心開始開啟碎碎念模式。

明施聽了只覺得頭疼，“大師姐，我去采藥了，先走了！”

看著明施一溜煙就沒了影子，明心在原地嘆了一口氣。

“明心。”自身后傳來了靜慧師太的聲音。

“師傅！”明心轉過身來就看見靜慧師太站在上面。

“明施去了嗎？”靜慧師太穿著白色的道袍，手中捏著一串佛珠。

“去了。”明心雙手合十，面容虔誠，“只是師妹太過于毛躁，弟子擔心……”

“我知道你愛護師妹的心情，各自有福，隨她去吧！”靜慧師太看著遠方，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轉身消失。

……

后山，明施背著竹子做的小背簍，手上拿著一根樹枝，四處掃著野草。

“哎喲，輕點兒~疼死我這把老骨頭了！”空中傳來一個老大爺的聲音。

明施也不害怕，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說，樹爺爺啊！你就應該活動活動筋骨，這樣天天長在土里，你身體怎么會好啊！”

“你這個臭丫頭。”說話的乃是一棵桃花樹，白云山氣候獨特，靈氣濃郁，這山上倒是有不少開了靈智的妖精，“你見過哪棵樹是到處跑的？”

“嘻嘻，樹爺爺您不都修成精怪了嗎？為何不化作人形，四處走走？”明施伸手摘了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樹爺爺您的花還是和以前那么香。”

“你這個臭丫頭又偷老子的花，你看看這一片都被你拔禿了。”桃花樹將挨著明施那一片的枝丫往回攏了攏，頗為心疼。

“樹爺爺，您有那么多花，分我一朵又不會怎么樣。”明施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哼，你天天偷我的花去干什么了？”如果化作人形的話，桃花樹一定是吹胡子瞪眼的。

“我想給師傅做個香囊，師傅每日苦修還要教導我們功課，一定很累！樹爺爺您的花有清新提神的功效，用來給師傅做個香囊放在枕邊最合適不過了。”明施小心地將剛剛摘下的花朵放進懷里。

明施這般說法，桃花樹也沒再繼續說她。

“你這是要去采藥？”

“嗯，師傅要煉藥了。”明施點點頭，看了看天色，“我得去了，要不晚了會被師傅罰的，再見了，樹爺爺。”

“去吧！臭丫頭。”桃花樹晃動著樹枝，搖下幾朵桃花給明施，“你拿去吧！不許再偷老子的花了。”

“謝謝樹爺爺！”明施瞇了瞇眼，揮揮手，就往后山崖走。

“小心一點，可不要碰見了其他妖獸。”桃花樹在后面大聲地說道。

“知道了！”明施應了一聲。

剛剛同樹爺爺說的久了，有些耽擱了，自己得快些了。明施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加快了腳步。

明施要采藥的地方是在白云山背面的一處斷崖，夜間那里常有妖獸出沒，偏偏這里又有許多珍稀的藥材，所以每次她們都會在白天來采藥，晚間就回去。

明施一直以來都被靜慧師太還有庵里的師姐們保護的很好，接觸的妖族也只有庵廟附近地草木精怪和一些小妖。在師姐們口中的妖卻都是極為兇惡的，明施心里雖然是怕的，但心里卻是想見見那些妖的。

明施要采的藥在斷崖處極為常見，靜慧師太是不會讓她們去找什么奇珍異草的，在白云山但凡是什么奇珍的都必有妖獸伴生其旁。

靜慧師太曾教導她們，“凡應天道而生的靈物，自有它們存在的道理，若非必須，又何必去得到呢？”

明施將最后一棵秦艽放進背簍，也不顧及手上沾著泥土，直接在臉上抹了一把汗水。

此時天色已晚，若是不能在天完全黑的時候回去，她怕是有麻煩了！

背好自己的背簍，怕壓壞了草藥，便將小鋤頭握在手上，下山去了。

天色昏暗，明施走在那條熟悉的山路上，越走越覺得不對勁，自她剛才離開這天色怎么都未曾變過，而且這路……她已經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吧！

若是往常，她應該走回去了才對。

明施停下來，看著周圍，霧蒙蒙的有些看不清楚，右手握著小鋤頭，左手抬起，閉上眼，默念了幾句口訣，眼前一道金光掠過，明施再睜開眼睛，看著周圍。

果然，她進了幻境，也不知是哪只小妖精不長眼！

又念了幾句口訣，眼神一凜，將左手上的佛珠扔向空中，頓時金光四起，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這串佛珠是她的師傅——靜慧師太在她十五歲生辰時贈與她的，她一直帶在身上，今日終于有了用處。

“啪啦”一聲，明施再睜開眼，她還在山崖上，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想必便是她下山那時進入的幻境。

明施伸手佛珠回到她的手上，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位施主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貧尼請你出來？”明施面色沒有任何波動，不喜不悲，看上去倒有那么幾分氣勢。

然后明施就看見一棵會發光的“細辛草”從旁邊的灌木叢里一扭一擺地跑出來。

明施看見它這個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居然是一株靈植，“剛才的幻境是你設下的？”

明施看見它的葉子往前彎了彎，然后便聽到一個細細的小小的聲音，“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嚶嚶嚶~”

明施看見這株會發光的“細辛草”兩邊的葉子合攏，像是真的在掩面痛哭一般。

明施對這類可愛的小靈植天生便有好感，這下見了，剛剛的怒氣消了大半，不過有些東西還是要問清楚的好。

“那你為何要設下幻境？”

“人家只是害怕，而且是你自己闖進去的……”本來聲音就細微，說到后面聲音就愈發的小。唯有的幾片葉子包裹著自己，瑟瑟發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明施莞爾，靈植一般珍貴而脆弱，自有保護自己的辦法，所以這株“細辛草”在周邊設下幻境倒也不稀奇。

只是如今她破了它的幻境，它便少了一層保護，明施瞧它這么小，應該還未有百年吧！

師傅說過萬事有因必有果，她既然破了人家的保護自然得承擔起照顧它的責任，待它長大些便再將它送回來。

“你這么年幼，如今又沒了保命的法子，可愿同我回去，我自護你百年安定。”明施說完蹲下來看著它。

明施見它唯有的幾張葉子扭曲著，似乎在考慮她的話，明施這個時候也不急了，靜靜地等待它的回答。

終于，明施見它將自己的葉子顫顫巍巍地伸過來，明施笑著將它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我們回去吧！”

明施拿起剛剛丟在地上的小鋤頭，正要站起來就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低下頭看見胸前的衣服被血染紅，明施忍著痛將剛剛那株“細辛草”從懷里拽出來。

明施看見它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大，一片葉子上染了她的血，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真不愧是受佛氣滋養的靈胎，你這心頭血我受了，不過須臾便多了幾百年的修為。”明施聽見的不再是剛才那細細軟軟的聲音，此時的聲音聽著像是個成年女性，自有一股妖氣。

明施艱難地扯開一抹笑，眼神迷離，這葉子上有毒，沒想到她居然會栽在一株靈植手里。

“難道你的師傅沒有教過你，越是弱小的東西就越要防備嗎？”明施見它妖嬈地扭動著，看著十分搞笑。

“你們出家人不是講究救苦救難么？如今我正需要你，便讓我吃了你罷！你得了你的善果，我遂了我的心愿，豈不皆大歡喜？”

“你放心，我很喜歡你的模樣，待我我吸光了你的血，吃掉你的肉身，我便化作你的模樣，替你去孝敬你的師傅，修道得正果。”

明施強撐著嘲諷地看著它，“你這妖怪也想進我佛門圣地修佛果？”

“我吃了你，我便是你啊！有何不可？”

明施費力地取下手中的佛珠，用盡全身力量扔向它，那妖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擊中，“啊~”一聲慘叫，原本系在明施腰間的葉子猛地松開。

明施得了自由，撐著孱弱的身體爬到懸崖邊，眼睛閉上，師傅，對不起，徒兒先去西天等您了！

明施此番是下了必死的決心，她的胸口被刺穿，心脈已碎，又沒了心頭血，本就活不成了，只是她寧愿死無全尸也不愿意便宜了那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