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落世塵埃】

謝雪塵的目光久久不能移開手中的那張病危單。

癌癥晚期。

為什么？

“醫生，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謝雪塵小姐，你應該知道癌癥晚期的厲害，本醫院沒有那個技術治療這個病。”

“那蝶殤還能活多久？”

“不出意外……頂多半年。”

“醫生我求求你了，救救蝶殤，她的路還那么長……”

“抱歉，謝雪塵小姐，這不是我能說的算的事情。你也沒比謝蝶殤小姐大多少，我也是好心告訴你，讓她出院好好度過這人生的最后半年，留在醫院也不能讓她的病情有所好轉，你也還是個學生，別把自己的人生掩埋在還債這事上……”

……

半小時后，盒飯店門口。

“雪塵！嘿！我就知道這時候你會在這里！”秦薇一把拍住走出盒飯店的謝雪塵。

“小薇？你在這兒干什么？等我么？”謝雪塵一見是秦薇，抱歉一笑，準備走了，“今天來得晚，盒飯有些涼了，我得趕快回去，抱歉！”

秦薇追上謝雪塵，分擔謝雪塵手中的菜，“哎哎哎——我幫你！我就知道你今天回來這家盒飯店給蝶殤買晚餐，怎么樣？蝶殤有救嗎？”

謝雪塵嘆了一口氣，“我只能陪蝶殤度過她人生的最多半年……”

“怎么會這樣？她沒救了？”秦薇一臉驚訝，“雪塵，是不是缺錢啊？你找我借啊！能救她我也出一份力！”

“謝謝你小薇，可是……這分明就是個無底洞啊，我已經害得你被你父母截斷了資金，我不能……”謝雪塵說不下去了。

“我倆也是從小長大的啊，以前你經常幫我，現在我幫你也是應該的嘛！”秦薇笑了，“至于錢嘛，我能多撈些就撈。”

“算了算了，有你這點心意就夠了。”謝雪塵連忙拒絕。

“那^好吧，”秦薇見謝雪塵一番回絕變不再多說，望向那夜空，一望無盡的黑暗，“喃，雪塵，你這樣值得么？”

“嗯？”謝雪塵看向秦薇，笑了，“當然。”

“我怎么不覺得啊？”秦薇不免嘟嚷道，“你看啊，本來你是貴族的大小姐，而蝶殤，她只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而且還有病！你為了她，與家人作對，離家出走，改名換姓，放棄了榮華富貴，而蝶殤呢？她除了給你帶來負擔，還是負擔！雪塵啊，我勸你還是^”

“小薇，如果不是母親反對將蝶殤留在家里，我就不會與他們作對，接著離家出走啊！”謝雪塵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了。

“但是只要你放棄蝶殤一切就不會這樣了！”秦薇反對道，毫不示弱，“雪塵，她憑什么讓你如此付出？”

“我——”謝雪塵面對秦薇烏溜溜的瞳，只好別過臉，“她憑命運的，指使吧。。反正就是一種感覺。。”

秦薇將手中的熱菜放在地上，雙手將謝雪塵的頭轉過來：“感覺？雪塵，這只不過是你否認的借口罷了！”

“我沒有否認。”謝雪塵與秦薇對視。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秦薇帶著哀求的語氣說道，“雪塵，我只要一個理由，一個理由而已，算我求你了，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理由么？”謝雪塵拿起地上的熱菜，向前走去，“因為她是蝶殤，僅此而已。不早了，你回去吧，反正離醫院也不遠了。”

秦薇看著謝雪塵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盒飯里的飯菜味也散去了。她看向手中剛才不小心用謝雪塵頭上弄下的幾根頭發，眼眶還是紅了。

我該叫你謝雪塵，還是冷黎雪？維持了多少年，那個被稱為謝蝶殤的女子，因為她，你為她拋棄了豪華富貴，面臨社會的重重困難，即使咬破嘴唇也無謂前進。為什么要這么做？

秦薇想起幾年前，好像是五年前吧，瘦弱的冷黎雪，哦不，應該是謝雪塵，穿著破舊的補丁衣裳，打開那扇稍微動一下就會發出吱吱聲音的門，面對自己的到來，她的傲氣消去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喜怒哀樂。面對自己的慰問，她就是一笑而過，而當她笑起的時候，總有個小腦袋從她背后冒出，怯生生看著自己，那是自己和那個叫做謝蝶殤的女孩第一次見面。

謝雪塵用自己從未聽見過的溫和語氣說道：“蝶兒，叫小薇姐。”

秦薇記得那次是自己哭得最兇的一次了，在謝雪塵勸得不耐煩的情況下，自己才顫顫巍巍舉起手發誓，吞吞吐吐說道：“我，我再也不哭了……”

風吹過，秦薇只感覺到手中的幾根發絲一下子不見了。

謝雪塵走上舊樓道，將飯盒放在地上，掏出那把看似有些生銹的鑰匙，打開一扇門，收回鑰匙，提著飯盒走了進去，再把門帶上。

“姐姐，回來啦？”

那個聲音就像風中飛揚的風鈴，那么清脆，那么悅耳，卻稍不注意就會隨著風消失在遠方。謝雪塵連忙走進一個小房間，房間的擺設比起客廳一片雜亂無章顯得單調多了，一張床，一個柜子，還有隨時可以收攏的小桌子，破破爛爛的小凳子，謝雪塵放下飯盒，對床上的嬌小人兒說道：“來，蝶殤，姐姐扶你，我們吃飯。”

謝蝶殤只比自己這個十七歲的姐姐小那么幾個月而已，可是樣子看起來更加嬌小，像十三十四歲的女孩，那臉更個陶瓷娃娃似的白白的，也是因為病。謝蝶殤在謝雪塵的攙扶下，緩緩坐起，那雙碧眼像綠寶石，照亮整個黑暗。

“那燈是壞了嗎？嘖，先把飯吃了，到時候你睡了我就重裝一下，保證在第二個夜晚看見燈光。”

“看，你最喜歡的清湯豆腐，我還是幫你帶了些肉。蝶殤，盡管你不喜歡吃肉但我還是想讓你吃一些，你看你身子……”

“蝶殤……”

“姐姐。”

那兩顆綠寶石，仿佛脫了色，流下的卻是透明的淚水，“放棄我吧，放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