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綻，窗外的鳳凰樹便成了百鳥爭鳴的舞臺。萬千啼囀如碎玉般在枝葉間跳躍，清越的旋律穿過紗窗，輕輕叩響袁緣的夢境。她閉著眼，任那晨露般晶瑩的鳥鳴浸潤心脾，唇角不覺漾起笑意——這是獨屬于清晨的天籟，亦是每日最溫柔的喚醒。

手機在六點準時輕顫，將她從遐思中拉回。袁緣翻身而起，鏡中映出她利落束起的馬尾，發梢還沾著昨夜未干的洗發水清香。運動包早已備好，父親給的“工人體育館”運動卡靜靜躺在最外層口袋，湛藍色的邊緣泛著溫潤的光。

“袁緣，游泳前要吃點早餐。”母親端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從廚房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的痕跡。

袁緣接過包子時，指尖觸到母親掌心的薄繭，那是經年操持留下的印記。“謝啦，媽。”她咬了口包子，韭菜雞蛋的鮮香在舌尖綻放，混著牛奶的醇厚，暖胃更暖心。

游泳館的玻璃幕墻映著朝霞，袁緣刷卡入場時，泳池的水波光粼粼，宛如撒了一把碎鉆。忽然，一聲略帶顫抖的“美女”傳來，她轉身看見一個男生局促地站在隊伍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運動包帶，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我、我忘帶卡了……”他喉結滾動，聲音發顫，“能不能請你幫忙刷一次？錢我一定轉給你?！?

袁緣看著他漲紅的臉，眼尾微彎：“不用客氣，我請你?！闭f罷便將卡遞給前臺，指尖觸到冰涼的讀卡器時，忽然想起去年婦女節在這兒游泳的情景——那時她還在為辦卡猶豫，如今竟因父親的饋贈與眼前人結下這段緣。

池水在晨光中泛起粼粼碎金，50米泳道如同藍色綢緞鋪展在眼前。袁緣扎進深水區，26℃的水溫溫柔托住她的身體，四肢舒展間，竟游出了少年時參加校運會的暢快。直到游完三圈上岸，仍覺周身血脈通暢，連指尖都透著歡愉

半個月后的周六，前臺的李姐笑著攔住她：“那個男生最近總來問你，說一定要還錢呢?！痹壧裘?，想起那天男生堅持轉賬的模樣，心中泛起一絲漣漪。她向來不喜與人過多牽扯，可這份執著，倒讓她有些好奇。

再次相遇是在游泳館門口。晨光中，曾誠背著羽毛球包，站姿筆挺如松。見她出來，他快步上前，雙手遞上紅包，腰彎成九十度：“上次的事，感激不盡?！?

袁緣愣住了。他的聲音像精心調校過的琴弦，每一個字都帶著鄭重的韻律，顯然練習過無數次。她看著他泛紅的耳尖，忽然想起詩經里的“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般赤誠，倒讓她覺得自己的拒絕太過輕慢。

“真的不用?！彼p輕搖頭，“這卡是父親給的，我沒花錢?！?

“那也浪費了你的機會。”曾誠急得額角沁出細汗，“你讓我那天沒有白來，這份心意，無論如何要收下?！?

袁緣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忽然笑了。她想起大學時和室友打羽毛球的時光，那些揮灑汗水的午后，仿佛都化作眼前少年誠懇的目光?！耙?，一起打球？”她接過他遞來的球拍，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我許久沒打，可別嫌棄。”

羽毛球館的燈光柔和如月光，曾誠發球時，球拍劃出優美的弧線。袁緣追著球跑，發絲在風中飛揚，恍惚間回到了學生時代。曾誠似乎總能預判她的位置，球總是恰到好處地落在她身前。“往左！”他喊著，聲音里帶著笑意，“對，就這樣！”

休息時，曾誠遞來礦泉水，瓶身凝結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指滑落。“你打得很好?！彼f，耳尖又泛起紅暈，“比我想象中好。”

袁緣擰開瓶蓋，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彼此彼此。”她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秦觀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一場相遇，或許真的是命運的饋贈。

分別時，曾誠再次鞠躬致謝，陽光穿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能認識你，是我的福氣?！彼f，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在袁緣心中激起千層浪。

回家的路上，袁緣摩挲著手機里存的曾誠號碼，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忽然明白，緣分從來不是偶然。它是鳳凰樹上的鳥鳴，是父親遞來的卡片，是陌生人眼中的誠懇，是球拍相擊時迸發的火花。

暮色漸濃，袁緣站在窗前，看著鳳凰樹在風中搖曳。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仿佛在訴說一段剛剛開始的故事。她打開筆記本，寫下：

“緣分是沙漠中的綠洲，是暗夜里的星光，是歲月長河中的璀璨明珠。它不會輕易降臨，卻值得用一生去珍惜?！?

窗外，鳳凰花正悄悄綻放，像極了某人耳尖的那抹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