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思索，蕓蕓彎下腰，騰出右手接過男嬰。

“快！抓住船舷！千萬別松手，我拉你上來！”蕓蕓一邊大喊一邊轉身想放下懷里的兩個嬰兒，再去救那已極度虛弱的女人。

就在這瞬間的同時，又有幾個落水的人游過來，如遇見救命稻草般拚命抓住船舷往上爬。一片混亂中，小艇左右搖晃。一個浪頭打來，蕓蕓感到左手一空，本能地，她的手遂即在空中亂抓，可是只扯下了一個小小的硬物，那東西還是難以挽回地被甩入海中。這時，蕓蕓才清楚地意識到狀況，是安妮——是安妮的女兒落入了海中。

第一時間的，她就想跳下海救女嬰。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讓我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強壯的身影跳入海中。她呆若木雞，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手足無措，頭暈沉沉的。不遠處，一個漩渦在海中打轉。她極力地搜尋，卻不見女嬰一點蹤影。剛才她要救的女人也不見了，大概也被浪頭打了下去，卷入海中。

過了十多分鐘，但她覺得象過了半個世紀那樣漫長，那個男的重回到艇上。“……找不到了，大概被沖入了漩渦……”他氣喘吁吁地說。這是個俊朗的年輕男子，是剛才混亂中爬上小艇的落水者之一。

蕓蕓欲哭無淚。男子在旁邊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是好。

一聲巨響把她從悲痛中震醒。豪華游輪徹底沉沒了。她猛地想起，她的表哥南榮哲還沒找到。

“阿哲哥，你在哪里？阿哲哥，你在哪里？”她瘋狂地大喊。

“蕓蕓，我在這里！”這時，傳來呼聲。

她看見了他，在正向她駛來的救生艇上。

很快，兩條船靠攏了。南榮哲跳到蕓蕓的艇上，他的眼睛著急地尋找。“蕓蕓，安妮呢？安妮在哪里？”情急之下，他緊抓住她的手臂，抓得生疼。

“她……她……”蕓蕓答不上來。

“她是不是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她騙我，故意灌我這么多酒，昨晚我還象個傻瓜似的那樣高興。她要離開我，再也不回來了嗎？告訴我，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快帶我去，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安妮，你在哪里？安妮，你快回來！……”南榮哲象瘋子般叫喊.

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樣子，蕓蕓真怕他想不開。這時，她懷中的男嬰受到驚嚇，又大聲嚎哭起來。一個閃念在腦中劃過，耳畔仿佛又響起安妮悲凄的聲音：蕓蕓，答應我，不要告訴阿哲，我死了。

是的，不能讓他找到她，不能讓他看著她化為泡沫，他會受不了的，也會跟著去死的。“阿哲哥，你冷靜點。她已經走了，回大海里去了，她說，二十年后會回來的。你要等她。快抱著他，這是你的孩子。”她把男嬰推到南榮哲的懷里。“安妮雖然走了，但她留下了你們的……兒子，看，多可愛的孩子，你要為你們共同的孩子好好珍惜自己。現在你是找不到她的，她說過，她會回來的，二十年后，她一定會回來的……”

我們的孩子！他帶著種奇異而復雜的情緒看著懷里的男嬰。說也奇怪，那孩子竟也不哭了，烏溜溜的眼睛瞧著他，小嘴一張，笑了。

“二十年后，她真的會回來嗎？”

“是的。”她閉上眼，眼淚在眼眶內打轉。一個小小的硬物刺痛了掌心。她攤開左手，一個閃閃發光的“美人魚”吊墜靜靜地躺著。這是她從女嬰身上扯下的唯一一件東西。是那條白金鉆石項鏈的心型吊墜的其中一部分。

“這是安妮讓我交給你，給你留念。項鏈的另一部分‘王子’吊墜她帶走了。”咬了咬嘴唇，她繼續把謊扯圓。

他默默接過吊墜，小小的‘美人魚’在濕潤的手掌的映襯下栩栩如生，熠熠生輝。“安妮，安妮。”他喃喃自語，眺望著浩瀚無垠的大海。

眼淚還是流了下來。但她不想去擦，就讓它盡情地宣泄吧，帶著滿懷的愧疚和痛苦。淚光中，太陽越升越高，頃刻之間，彩霞滿天。安妮，你還活著嗎？是不是已化成了泡沫？安妮，對不起，我把孩子弄丟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安妮，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你的女兒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