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終究落下來了，我不再亂喊亂鬧，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地，低聲呢喃，“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你們都騙我，你們都騙我，我再也不要理你們了，再也不要原諒你們了！再也不要了！”

“單兒，”馬繁輕擁住我，我抬起頭瞪大了雙眼望向他，“你不是最討厭撒謊的人了嗎？現在他們都在說謊，為什么你一聲也不吭，你告訴他們，不要再騙我了好不好？”

馬繁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眉宇間滿是心疼和擔憂。

我拍掉馬繁的手，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冷冷地掃了一眼所有的人，轉身朝急救室沖去，既然你們不說實話，那我就踹開門，我倒要看看，姥姥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剛抬起腿準備好，門卻自己開了，我還沒看清病床上的人，就被一群人攔在了外邊，不知被誰擠了一下，差點摔倒，還好馬繁手疾眼快扶住了我，我剛站好，卻聽見醫生輕嘆了口氣，對馬耀說道，“我們盡力了，病人還剩最后一點兒時間了，你們有什么話趕緊說吧。”

瞬間，我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腦海里只剩下了那一句話，“我們盡力了，我們盡力了，我們，盡力了……”

“單兒，單兒，單兒……”是誰在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我，聲音為什么這么熟悉，語氣又為什么這樣虛弱？

不知是誰把我推到了病床前，醫生和護士已經離開了，再也沒有人擋在我的身前，眼睛早已被淚水浸濕，面前的人模糊不清，可即使看不清，我也記起了那聲音，輕握住了那雙扎扎的，曾經牽起我的手，只是，現在這雙手不再溫暖，變得冰涼。

“姥姥，單兒在呢，”我輕應道。

那張蒼白的臉上終于勾起了一抹笑容，用盡了一生的氣力，緩緩說道，“單兒，姥姥愛你。”

那是姥姥第一次說愛我，卻也是最后一次。

出于對別的小孩的羨慕，以前的我總是想盡辦法讓姥姥說愛我，可姥姥總是無動于衷，現在，我卻如此厭惡這句話，如果可以，我寧愿一輩子都聽不到這句話。

我以為“我愛你”帶來的會是幸福，原來，它帶來的只是離別。

姥姥的雙眼終是閉上了，手也慢慢滑落，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醒來的時候，依舊淚眼模糊，怎么止也止不住，馬繁守在我的身邊，我轉過頭，啞聲說道，“馬繁，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我夢見姥姥不在了。”

馬繁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一句話，我太過悲傷了，悲傷到沒有看見他那雙也發紅的眼眶，只知道碎碎地念著，“我怎么會在這兒？我的手機呢，我要給姥姥打個電話，問問她到底干嘛去了，干嘛去了……”

我掙扎著就要起來，瘋狂地扯著手上的輸液管，馬繁終于有了反應，把我重新按到了床上，聲音比我還要沙啞，即使努力克制，卻也忍不住顫抖，“奶奶，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