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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入大學
夏天還拖著尾巴不肯跟我們說再見的時候,我和的男朋友季程拖著行李來到了C城。
剛下火車,還沒來得及好好地感受一下C城的與眾不同的氣息,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與我有著相似的面孔的姑娘招手向我走來。這張面孔,我在過去的18年里與它朝夕相對,我看它的次數甚至超過了我照鏡子的次數。或者也可以這樣講,看這張面孔與照鏡子根本沒多大區別。
不錯,迎面朝我走來的,就是我的孿生姐姐,蘇逸雪。
看到我和季程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蘇逸雪的眼睛里滿是詫異和不解。當然,她原本以為是我一個人來C城的,她做夢也沒想到我會和季程一起過來。
我估計她本來見到我的開心全被看到季程的驚愕所代替了。她一邊接過我的行李,一邊疑惑而又警惕地問:“季程,你也考到了C城?”
季程剛要開口,我擋在他前面替他答道:“他不僅考到了C城,而且還跟我同一個學校。”
蘇逸雪估計聽懵了,因為我在快要開學的時候,跟她說的是我會一個人坐火車來大學報到,當時爸爸執意要來送我,擔心我一個人從一個城市來到另一個城市不安全。我直接斬釘截鐵地拒絕了。當然,我沒有告訴他其實我是跟高中時相戀的男朋友一起來的,他們也全然不知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最后爸爸拗不過我,只好送我到了火車站,然后打手機給蘇逸雪,要她務必去接我。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個跟我一起生活了18年的孿生姐姐。當然,也許大家會說我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氣,可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你是我,從小到大什么都不如她,從小到大她都是別人拿來跟我比較的對象,18年里循環往復,你還能每次見了她都笑逐顏開嗎?
時下我們年輕人經常討論的一個話題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父母每次訓斥我們的時候,都會說“別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懂事了”、“別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優秀了”,如此種種。我倒好,不需要被“別人家的孩子”比下去,被“自己家的孩子”就整天比的抬不起頭來。從小到大,我聽的最多的就是“你看蘇逸雪學習多認真”、“你看蘇逸雪作業寫得多工整”、“你看蘇逸雪考的分數多高”……
18年里,我聽膩了這些,更煩透了這些。
還好,在我19歲的這一年,她終于不再與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還好,也是在這一年里,我和季程相愛了,季程,是唯一一個不會再拿我與蘇逸雪比較的人。
我緊握著季程的手,生怕他忽然不見了。季程可能比較尷尬,表情特別不自然。我忽然意識到:蘇逸雪還不知道我和季程的關系。
“正式介紹一下”,我清了清嗓子,驕傲地對著蘇逸雪說:“季程,我的男朋友”。
我很少有在蘇逸雪面前驕傲的時刻,因為好像從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我強,她擁有的總是比我的多。我自卑了19年,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內心卻早已暗暗放逐。我嘗試過在學習上超過她,嘗試過辦乖孩子討取長輩的歡心,但總是徒勞無功。后來我就不屑于和她比較,長輩們再拿她做榜樣的時候,我就置氣般地回敬道“我媽當時生她一個就夠了,不知道咋回事多生了一個我”。其實我自己知道,我這樣破罐子破摔完全源于自尊心的受挫,源于自己好強卻又被打擊的內心。
不過,自從有了季程之后,一切都變了。季程他愛我,對我千依百順,使我又重新找到了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價值,找到了自信和快樂的理由。我完全有資格有資本在蘇逸雪面前高昂起頭,在她面前驕傲地炫耀:季程的愛,我有,你沒有。
顯然在這個時刻,蘇逸雪被完全嚇到了,她和季程早就認識,不過她應該做夢也沒想到我倆會在一起。
一路上我們三個都沉默不語,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心思。我是很開心很激動,我終于能離開家的束縛,和自己的男朋友快快樂樂地開始大學生活了,更重要的是,我終于在蘇逸雪面前爭回了面子,讓她懂得我有了一樣她沒有的東西。而蘇逸雪,估計現在已經六神無主,開始想著如何跟家里打小報告了吧。至于季程,他一直低著頭,只顧著拖行李。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其實我特別想知道。
送我們到大學門口,蘇逸雪就離開了。她本來想跟我一起去領被褥,然后去我宿舍幫我收拾的,不過被我婉拒了。有季程在,我才不需要她呢。臨走時她交代季程“好好照顧小風”。
看到她被我當成局外人、有點不自然地離開的時候,我的內心滿是勝利后的喜悅感。蘇逸雪,這么多年了,我終于能在你面前趾高氣昂一次,我終于可以擺脫你的陰影了。
我緊緊拉著季程的手,奔向我們的校園。大學,這個我以前不屑一顧的地方,如今成了我幸福生活的起點,成了我夢想成真的天堂。我終于可以在這里,避開家里的羈絆,忘記蘇逸雪的優秀,告別高中的苦澀,開始完全屬于自己的人生了。
我到宿舍的時候,發現另外三個人已經到齊了。經過自我介紹和閑聊之后,我初步掌握了大體情況。我們四個來自不同的省份,她們三個18歲,我比她們大一歲。于是乎,她們喊我“風姐”。我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老感覺她們喊我“鳳姐”。雖然本姑娘稱不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怎么講也不能跟鳳姐相提并論啊。后來大家達成一致,還是直呼名字的好。是啊,從小到大,大家都是直接喊我“蘇逸風”的。除了我爸媽,還有蘇逸雪。
他們都喊我“小風”。
季程以前也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后來我們正式交往之后,我軟磨硬泡非得逼著他喊我“小風”,他開始嫌這個太矯情了,怎么都不肯。但是他小看了本姑娘的能耐,在我一陣撒嬌吵鬧死纏爛打軟硬兼施之后,他終于乖乖地就范。自此之后,除了家里人,又多了一個人喊我“小風”。這個人,我堅信我會與他共度一生。
晚上都收拾好了以后,宿舍里就剩下我一個人。她們三個都有父母陪伴,出去找賓館住了。我忽然覺得特別寂寞,發現自己現在真的徹徹底底地離開家了。以前雖然恨透了被管制被束縛,可是忽然一換環境,或多或少地有些空落落的感覺。我拿起手機給季程發短信“想你了”。等了好久也沒回。估計是睡著了。在火車上他一直看著行李,根本就沒好好休息。來學校之后又一直沒有消停。還要幫我搬行李收拾床鋪,能不累嗎?我忽然感到有些心疼,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是季程在關心我愛護我,自己習以為常了,只會在失意難過的時候找他傾訴抱怨,很少主動關心過他。我越想覺得自己越自私,這時候手機響了。
是蘇逸雪打過來的。
她倒也沒說什么,只是我問問我安排妥當了沒,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其實我很想知道她有沒有把我交男朋友的事情告訴家里人。當然,這事如果早些讓他們知道,父母非得把我大卸八塊。不過現在我已經進入大學了,他們知道了也是為時已晚,拿我也沒轍了。
可是自始至終,她也沒提季程的事情。我心里暗笑:也許你是嫉妒吧。
她說還是對我不放心,想第二天來看看我。我一口氣回絕了:“不用了,我挺好的,再說有季程呢”。
我聽到那邊輕輕嘆了口氣,說了句“那你好好注意身體,剛來可能會水土不服”,就掛了手機。
其實我特別不愿意她來。我不想剛剛融入一個新的生活圈子,還要時時刻刻看到她的面孔,不想我的朋友知道我還有這么一個雙胞胎姐姐。說到底,我是心虛。我怕新同學們問起來“你姐在哪個學校”、“你姐為什么比你高一級”。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是復讀了一年才考上這所學校,不想讓他們知道蘇逸雪比我優秀。歸根結底,還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但我是真的厭倦以前了。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18年,復讀的那一年里雖然沒有她,可是她的名字卻依舊不絕于耳。父母夸獎她,老師稱贊她,同學崇拜她。她當年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C城最好的學校,而我卻連名落孫山。說到底,如果不是我們長著幾乎雷同的面孔,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是雙胞胎。
所以我真的很怕,怕她融入我現在的生活,怕我再次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像一個無名小丑一樣忍受著別人異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