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的初夏，氣溫還不是很高，很適人。天格外的藍，幾絲白云像絲帶般飄浮，山上的草兒已綠成了片，三五成群的刺槐比著個兒瘋長，光影斑駁的樹陰下躺著一個英俊年青的后生。

這后生名叫拓三娃，原是一個放羊娃，國家實行退耕還林后，不讓放養牲畜，而家盡有的那點川地對他來說就跟耍一樣，這兩樣，使他終日無所事事。他迷著眼看看天、看看不遠的家（三孔土窯），想著大姐早些年遠嫁到了膚施城，成了城里人不愁吃喝，大哥是石匠，現在人們生活好了，箍石窯的人多了，生活不成問題，二哥書念成了，再有兩年大專畢業也有了工作，父母眼看著年齡大了，我該怎么辦啊！對，進城找姐姐去，現如今進城攬工的人多了，那的黃土不埋人，總比在這黃土窩里要死不活的強。

他是家里的最猴的，父母親并沒有同意他的這個想法。一來哥哥姐姐都各自成家不在身邊，二來他從小不愛念書，一年級上一年，二年級上兩年，三年級上了三年，四年級干脆沒上，沒文化，到了城里能干個甚？母親最終沒有拗過他的死纏爛打，“去（音ke）了不要給你姐添亂，闖禍，看看就行了，早去早回”。“害下了（方言：明白了），我都平二十二了，還把我當鼻涕娃看了，我兒個就走呀”拓三娃就這樣開始了他攬工生涯，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走就是十多年。

拓三娃興奮地一夜沒睡，這么大最遠就是到走三十里山路，借老姑的自行車走十五里土路才能到的鎮上，這次要到膚施城了，饞死昔日一答里（方言：一起的）放羊的拜濕（方言：最好的朋友）。收拾停當，在父母的喋喋不休中，拓三娃上路了，一路上高興的扯著嗓子唱了一路的信天游。

樂極生悲。老先人總結的一點也不錯，冒冒失失的三娃，高興的忘了給姐姐打電話，到車站接他。等他想起時，姐姐早下班了，當他到了膚施城，跟著人流出了車站。他瓷了，到處是樓房，到處是商店，到處是人。他想找個地方先住下，一摸口袋更瓷了，口袋里的那十多塊錢早就不知啥時讓賊偷了。他一邊打聽一邊走，直走到天黑實了，才走到姐姐上班的地方，大門緊鎖著，問門房的老漢，他只知道姐在家里叫蛾子，老漢想了又想還是說沒這么個人。老漢見他可憐，分了半個饃給他吃了，還讓他在門房的椅子上睡了一夜。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在門上等姐姐，命苦的他，姐昨天上早班，今兒上下午班。失去信心的他差點就把門房老漢的話誤以為實：姐真不在這兒上班。門房老漢看他是個實在娃，長的也靈醒，告訴他，看是不是下午班的。拓三娃實在不好意思再到門房去，只好忍著餓等下午。見到姐姐時真想撲到姐懷里哭。

姐姐向廠里告了假，領著他先吃了他這輩子吃的最香的羊肉臊子面，洗了第一次澡，穿了件最體面的的確良半袖，回到了姐姐的家。是一套三居室。姐姐姐夫和兩歲多的外甥睡一間，他睡在小臥室。姐夫的反感讓他很不安。他想我要趕緊的早到活干，早點離開這兒，再也不要看姐夫的眉高眼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