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覺又亮了，齊望用敲擊了一天一夜鍵盤有點臟黑的手揉擦著通紅的雙眼。他想讓自己恢復一點清醒，可還是迷糊著向老板打個招呼，示意離開。看了他們一夜，倦意十足的老板只是詭秘地一笑，明顯的生硬。齊望只是一絲的清醒，哪在乎這些。

走在大街上，春天的晨風清爽宜人。不自覺放慢了腳步，他開始回味這充滿刺激的一夜：先是慣常的A片，再就是令他瘋狂的小敗過幾次但又升了三級的網絡游戲；快要盹睡時，在S市的女網友又和他聊起了QQ。“昨晚太爽了……”

“HI，早上好，吃早飯去！”同班女生石珍主動打上招呼，齊望瞪大眼睛，硬是怔了十幾秒才不舍得從美好的回味中掙脫出來。

“HI……”“噗嗤……還沒醒啊……BYE！”石珍遠去了。不過剛才的話倒是勾起了他的食欲。昨天僅吃了一頓方便面。確實有點餓了。就邊把手伸進口袋，邊向最近的面鋪走，剛要掏出手來，聽到好想什么東西掉到地上。一彎腰，差點倒地。只看見五角的硬幣硬生生躺在了在地上。而手中又只有五角紙幣。“媽的，老子不要了……”胡亂的把那五角紙幣揉搓進感覺像是自己的口袋的地方，就徑自向宿舍走來。

室友于樂樂正要穿衣服，聽見有人軟軟的敲門聲，思忖道“許是齊望回來了……”又忙喊道“誰啊？門開著。”

齊望用力一推，好不容易推開，習慣性地向自己床上一瞥，“媽呀，那床上怎么有一個‘土包子’，難道走錯了？”他趕緊退出門來，人立刻醒了一半，定睛一看，門號正是518。見田峰洗刷完走來，忙問“哎，我床上哪來了個‘乞丐’？”

“啊，你說什么，‘乞丐’？算了，不跟你多說了，他是你的家人，昨個傍晚來的……”

這時，齊望才隨王走到自己床前，“爸？”他心里一怵，嘴半張著，配合著濕潤的眼一起凝滯了……

老漢唰地從床上坐起，把蓋在身上的土黃色的外套移開，又把鋪在兒子胡亂疊的被子上的報紙揉撮進外套口袋。

“你這孩子，這幾天哪去了，家里人都快急瘋了！你的手機咋老沒人接？咳，你爺爺老去了，大前天傍黑兒些時候走的，昨個出得大殯，你六個堂兄弟都大老遠回家里來，就缺你一個……你這孩子……”滿頭白發的老漢凝噎著眉頭一皺，眼里也煢著酸淚，加之不足百斤的高大的身子，就像宿舍門后的那根廢燈棍兒——發光的是那一圈淚眼，刺眼的是那全白的頭發。

這時，默默僵立無語可擠的是齊望。他思緒萬千，百感交織。他明白了，為什么這兩天手機總在他“忙”的時候響起來，煩得他差一點就摔掉；前天和女朋友艾潔雙雙逃課逛街時還為此得罪了她。即使這樣，他也一直未予理睬，干脆昨天上網時就關機了。他開始悔恨了，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對自己格外疼愛，充滿希望的爺爺。他感到太羞愧了，一身的名牌和父親沾著一身泥土的“土布”衣服形成鮮明的反差，這潛在的對比讓他感到太心虛。他的心也終于疼起來，他想到日子再難，父親也曾未在兩個兒面前顯現今天這般愁容，甚至是憔悴；曾未滴出過一滴眼淚，即使在為大哥借錢辦婚事的時候。他難受極了，“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大伯，你放心，齊望在這表現很好。”“是的”站在旁邊對這種場面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于樂和田峰忙寬慰道。而室友鐘瓊或許是前些天玩累了，依舊是呼呼大睡，不時還把牙磨得吱吱響，不過這次不再有人弄醒他，開他的玩笑罷了。

“哎呀，不說了，我得趕快回去，讓你弄得全家人沒心思去桃園授花粉，落下活了。你得保護好自己，不管身體還是東西。雖說家里還有你哥，但你們倆一個都不能少，都不能給我惹事。”

老漢剛起身，想起了床頭那皺巴巴的大黃提包，便抹了一下嘴角的淚，從里面掏出三四張照片，從家里給兒捎來的土特產，還有一張存折。滿皺的臉稍稍舒展些，透現些許的笑意開口了，“這是給你新打上的錢，你問家里要八百，我們給你一千；這些東西你和舍里的伙計們分著吃了吧；還有這些照片是小鳳、你哥、你嫂、你娘、我在桃園照的像。看，這小娃娃笑得多歡，為了照像給他小叔看，連幼兒園都不去了……”

齊望眼睛里散逸出些呆滯的目光，稍收一點難受狀，只是用變了腔調的“嗯，嗯”聲答著，復雜的內心早以讓他聽不清父親的話語。只是聽到父親口中一個“走”字，才像剛才從網絡中醒來一樣，有了些大學生該有的意識。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被舍友推搡出門口，看著父親蹣跚的步子，有點駝背的身影，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爸……爸啊……”雙膝撲通一下跪砸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