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新！頂新！頂新！……頂新！”聽到媽媽一邊不斷的拍打著臥室門一邊歇斯底里的喊聲，我慢慢的睜開眼，順手拉開燈的開關。沒成想居然碰翻了床頭的一杯水，華麗麗的撒了一地，濺得到處都是。顧不上擦了，晃眼的燈光直刺進看我的瞳孔，我卻不想看清楚。爭吵持續地進行著，我沉默地嘆著氣，沒有任何語言能刺進我的心。其實，我根本沒有睡著。可醒著，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就如同我對于他們的婚姻一樣。

對于他們這千瘡百孔的婚姻，我這個唯一的女兒早已經無能無力。十幾年的沒有給父親生個一男半女的小三，依然能把我們家攪得稀里嘩啦。其實，我從來沒有看到她，卻能從家里尋到她的蛛絲馬跡。父親總是口口聲聲說這都是母親的胡亂猜想，完全是癔病，甚至強迫母親去看心理醫生以還自己的清白——但我知道，這根本不是胡亂猜想。其實女人的猜想明明就準得可怕，而越是逃避就越是證明它的真實。

我記得，從十幾年前開始，我們的家就不再太平了。媽媽是個家庭婦女，這個事件的發生等于毀了她的一切。她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相信，從無知到憤怒，從妥協到發泄，從心甘情愿的付出到永不甘心的爭吵……一幕又一幕，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在愛情的苦苦掙扎。那所有的不甘都來自有對對這段愛情的忠貞。而當這忠貞被父親撕裂的時候，唯有痛苦成為這段婚姻存在的證據。當然，我不認為父親是這場婚姻的勝利者，兩敗俱傷，永遠的兩敗俱傷……婚姻之痛只有里面的兩個人最清楚，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也是這段婚姻不幸的見證者。

“頂新，……”媽媽嗚咽大喊道，“這樣的婚姻我為了你一再堅持著……”

又來了，每次都是口口聲聲為我堅持……明明知道自己沒有什么收入，每次都要這樣表現自己的母愛，我能跟你走嗎，媽媽？你心里比誰都明白，這么多年還不是沒有勇氣走出去？

樓下安安靜靜，鄰居們和我一樣已經習慣了爭吵。以前還有大爺大媽上來勸勸架，現在這個死疙瘩無人能解。我的父母就像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徒然得拼命擺出要掙扎的姿勢。爸爸心里很明白，媽媽不過是鬧一鬧沒有什么大不了，她沒有那個本事選擇離婚。一個身無分文殘花敗柳的家庭婦女，選擇離婚等于選擇自殺一樣。就算我長大了，母親的處境也是一樣的。

我想上一代的女人的不幸，大都是在婚姻中委曲求全的活著，或者說為了孩子，而不是為了婚姻活著。想到我這大齡單身女，我不由苦澀一笑，還是新時代好，想結就結，不結拉倒，像我現在不錯。

嘆了口氣，繼續竊竊地想，誰能一輩子正好找到永遠適合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古代那個老封建的時代才有吧？

對了，我叫許頂新，女，34歲，未婚，剩女一個，長相平庸之極。換句話說，你把我扔到人堆了，都找不到我的影子。尤其不喜歡化妝，兼沒錢整容，且多年家庭爭吵影響心情所謂“相由心生”，故……，你懂得，我們不談長相，談“天生我才必有用”。目前住在家里閣樓上，工作為樓下牛雜小飯店的服務員。不求工資高，只求近便，生活簡單和我的感情一樣，一條直線。

別吵了，別吵了……看著媽媽又是一臉淚水的表情，我索性拿起被子來蒙著自己的頭，不想聽，不想看，不想說。“你這輩子千萬不要像你媽我一樣，為婚姻付出這么多，到頭來遇到這么個沒有人性的東西……憑什么呀……”我閉上眼不想聽她的老生常談，繼續裝睡……當年我很同情媽媽，覺得她不容易，鬧了10年，我很同情爸爸，覺得這樣的家庭他也很不容易。

我，楊頂新，我這輩子，就想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想再走進世俗的婚姻里去，咋地！愛情，我不相信。至少我沒有見過什么真正的愛情。

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聽著外面的聲音小一些了，想是這次爭吵又要開始轉入低谷了。我抬手關燈準備繼續迷糊迷糊。沒成想居然感到一陣電流涌來……壞了，剛才的水……漏電……我該不是……感覺好像什么東西徒然得向我涌來……遠了……

遠處，是一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