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哈！嘿，哈！…

一人雙腳分開站定，兩個有力的拳頭對著前面的空氣不斷變幻著姿勢揮出，口中不停的喊出嘿哈之聲，氣息不斷改變，有時許久聽不見一聲，有時呼喊之聲急如北風，連綿不斷。

那是在北漠腹地，烏木部落之中的一個灰色皮包帳篷前面，一片平坦的枯草地，一個青年正打著把式。

枯草地邊上的木凳上坐著一個中年漢子，臉上爬滿了皺紋，而漢子的右臂自肩膀以下都沒有，左手正翻動著晾在木架子上的幾味藥材，不時的抬起頭來，向正在打著把式的青年看上一眼，嘴角有著淡淡的微笑。熏黃的太陽掛在灰蒙蒙的天上，陽光照在他有許多白發的頭上，但是在看向青年時眼中有著獨特的神采，不顯疲態。

青年十六七的年紀，有些泛紅的臉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毛汗，這個把式他已經練了許多年，每天都要練上許多次，還有其他的把式他也練，都是坐在旁邊的爹教的。他長出一口氣，將胸中的濁氣呼盡，做一個收勢，一口鮮氣入體頓時覺得身體輕松了許多。

青年見父親在收拾藥材，幾步奔過來幫忙，漢子雖只有一只手，但是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想必是早已將左手練得和右手一般靈活。

漢子站起身來，在衣服上拍了拍手，說道：“阿悠，把這些藥材收拾一下，等下練一下‘打狼’把式，我去你烏木叔叔家一趟。”說完便走開了。

阿悠是他的小名，他本名陸悠，他爹陸長生，在部落的人們都喜歡叫他爹陸先生，因為他爹在部落里不僅會救人治病，還會教一些孩子識字讀書。

陸悠很快就收拾好了，之后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繼續練把式。這時候從他家帳篷后面悄悄的冒出了一個頭，一個少女慢慢的靠近了正在練把式的阿悠，準備嚇他一跳。

陸悠突然跳了個回頭，兩只手把嘴巴拉的老大，做了一個鬼臉，這一下把后面的少女嚇的連退了幾步，差點摔了一跤。過了一會兒少女手撫著胸口才緩過氣來，嗔怒道：“好你個阿呆，嚇了我一大跳，以后有好東西再也不找你了。”

陸悠說道：“我的好晴藍，要不是你偷偷的想嚇我，能被我嚇到？”然后又嬉皮笑臉的說道：“烏木部落的第一女勇士，就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了，這次又有什么好東西了。”說著就往她手上瞄。

被稱晴藍的少女也是十六七歲的樣子，雖在北漠之中，卻并沒有那種風霜之感，反而肌膚紅潤，圓圓的臉蛋，一雙水潤的大黑眼睛，身著精致白狐長皮襖，臉上透著一絲精怪，她也繼承了北漠人大氣的性格，說話并無拘泥。

晴藍被這無賴弄得想生氣又氣不出來。說道：“叫你阿呆，我看你一點都不呆。”說著然后從隨身帶著的錦袋中拿出了一本藍皮紙書，繼續說道：“這本書可是我從過路的駝商買的，走，老地方瞧瞧去。”

阿悠想了一下，反正把式也練得差不多了，這新書在眼前晃的自己心里也癢癢，也沒多猶豫便道了一聲好，便和晴藍奔向他們的老地方了。

所謂的老地方其實就是在部落邊上有一處戈壁，怪石嶙峋，戈壁周圍沒有牧草，也就少有人來這里，于是這里變成了陸悠和晴藍的小據點，他倆經常會來這里看書。

他們所看的書全都是晴藍從外面的商人手中買來的，烏木部落地處北漠腹地，想要進來十分艱難，在外面也許一本書只值幾枚銅子，可是來到這里價格自然不菲，但是對于晴藍來說這都不算什么。

兩人坐在一塊還沒風化的黃石上，晴藍拿出了手中的書，書名叫做《青川闖江湖》，是一本流傳在民間的傳記小說，小說里面講述了一個名叫青川的劍客怎樣闖蕩江湖，在江湖中的各種奇聞異事，看的他們心潮澎湃，最后看到主人公快意恩仇，贏得美人歸，兩人都直呼快哉。

其實他們看這種講述江湖兒女情長的故事看了許多遍，沒有新書看的時候，就把以前看過的故事再看一遍，有的書都快要磨破了皮，但還是難以釋手。

陸悠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真是一個好故事，晴藍，我聽外面那些做生意的人說，在我們這里的南邊，非常非常遠的南邊，那里有一片永遠都是綠色的地方，那里還有河，河里面還有魚，還有好多好多的人，聽說還有各種酒樓，武館，好多有意思的東西，真想去看看。”說著便閉上了眼，一副沉醉的樣子，仿佛就像自己到了那里一般。

晴藍兩只細細手臂微微甩動，道：“我也想去，可是我爹不讓，我爹說書里的故事都當不得真，外面的人都好壞，一個也信不得。”

陸悠說道：“我爹也說外面的人都是披著人皮的大野狼，一不小心就把你吃的連渣都不剩。”之后又補了一句，“我是一點也不信的。”

兩人都笑了，他們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久，大漠的景色，早就看膩了。

一日，呼呼，四周傳來一聲聲嗚咽，沙塵突起。

好好地天突然就起了大風，陸悠騎在馬上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不敢再騎馬，只得步行，好在陸悠常年在此，只需看了一下周圍的樣子便知自己的位置，也不怕迷路，低著頭就向部落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腳下突然踩到了一個東西，陸悠剛才瞇縫著眼沒注意，這才稍微睜大一些看了個明白，原來在他腳踩到了一個人，也不知這人是死是活。

陸悠單腳跪著俯身查看這個人的情況，此人臉色白的嚇人，嘴唇裂開了幾個大口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但是陸悠用食指在他鼻下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那人手捧著腹部，陸悠撥開他的手才發現他小腹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怕是再過一會兒就沒救了。

陸悠撕了他身上的長袍給他做了一下簡單止血，不敢再耽擱，便將他抱上馬，加緊趕路，好在離部落并不遠，小半個時辰就到了自家帳篷，直接把人抱了進去。

他爹陸長生正在煮著肉，左手拿著大勺子在鍋里攪動，見到陸悠將一個人放到了床上，放下勺子三步并做兩步就來到了近前。

陸長生見此人裝扮乃是中原服裝，便問道:“阿悠，你在哪看到的這人？”說話時便左手搭脈，心中吃了一驚。

陸悠說道：“在黑風口，風太大，我下馬走著，看到他躺在地上快要不行了。爹，他還有救嗎？”

陸長生移開左手，說道：“只有半口氣吊著，失血過多，要是遇到別人，那自然是沒救了，遇到我，他還有一線生機。”

陸長生讓陸悠撕開他的衣服把傷口縫上，又叫陸悠把家里那支老參切一半煮了給他續命。

陸悠聽到爹要用那支老參，心里有些舍不得，那支老參是晴藍送給他爹的禮物，整個部落也找不出幾支，但也知道人命重要，不一會兒就在藥罐里煮了一小鍋參湯，盛了一碗給那人慢慢喂了下去。

陸長生將他扶坐起來，在他背后推宮活血，不時還在身上拍打幾下，那人臉色原本十分蒼白，但是現在卻有了一些血色，不多時氣息漸漸平穩了下來。陸長生便放他躺了下來，自己起身的時候卻有些脫力了，又一屁股坐回去了。陸悠急忙過去要扶，陸長生稍稍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陸長生坐著說道：“費了這么大力氣，他這命算是保住了，兩天之后就能醒來。我剛才只是脫力，并無大礙，等一下就好了。”

陸悠這才放下心來，既然老爹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

“爹，這個人是中原來的吧。”陸悠問道。

陸長生說道：“他身上所穿確實是中原服飾，只是不知道怎么會流落到這里，等他醒來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陸悠想到了什么，問道：“爹，我們是不是也是中原人。”

陸長生看著兒子，知道他要問什么，但是他一句話也沒說。

“爹，要是您不想說以前的事的話，我以后再也不問了。”陸悠說完轉身走到火爐邊拿起大勺子接著煮肉做飯。

這時，陸長生開口說道：“等你再長大些我就告訴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