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沐浴著院子里的一切，包括鄭家大宅的主屋。

“誒，那個啥，夫人如何了？”鄭和拉住從房中匆忙跑出來的丫鬟，臉色煞白的問道。

“夫人的狀態好像不太樂觀，”丫鬟滿頭大汗，手中的一盆血水看起來可怖得緊。

“唉，”他嘆了口氣，“去告訴產婆，實在危急的話，就保大棄小吧。”

“是，”丫鬟應了一聲，便端著血水走了。

他愣了一會兒，好吧，是該把眼前的事兒先做完的，想著，正準備叫另一個丫鬟去屋里通知，兒子鄭成功卻樂顛顛的跑了過來，滿臉笑容。

“爹！”鄭成功微笑著喊了一聲。

“爹你妹！不知道你娘在里面生產很危急啊，還那么高興！”鄭和憤怒地呵斥著自己那個看起來總是很傻很天真的兒子。

正在這時，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云霄。

“這不是生了嘛……”鄭成功很憋屈地小聲說著。

“去你媽的，”說完，他便不再管他那很傻很天真的兒子，徑直跑進了屋。

“語兒，”鄭和奔至床前，緊緊握住妻子的手。

“老爺，”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微微抬了抬手。

“嗯！語兒你好點了么？”鄭和的手越抓越緊，越抓越緊。

“老爺……”床上的女人又抬了抬手。

“語兒，你想說什么，你說，”他堅定地看著妻子的眼睛。

“老爺……你……你抓錯手了……”女人顯然說得很費力。

“咦？”他低頭一看，果然，手臂另一頭的產婆正嬌羞狀地看著他。

“擦，”他立刻放手，轉而嫌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恢復微笑，確認無誤后，滿愜&65533;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

“老爺，看看是不是兒子，”說著，女人示意一旁的丫鬟將孩子抱來。

鄭和起身，接過丫鬟懷中的孩子，翻開看了看，“這個……”

“如何了？老爺？”女人看他頗為豐富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你是給我生了一個球吧？”鄭和扭頭扯了扯嘴角。

“什么？”女人頓時來了氣力，坐起身來，一把搶過他手里的嬰兒。

“女孩兒，是女孩兒，我……我……，”女人有些激動。

“沒事，女孩也好，男孩也罷，嗯……雖說長成這個樣子，不過，一男一女，可不正是好字，”鄭和笑著捻了捻胡須。

“恭喜啊鄭老爺，鄭小姐足有八斤重啊”這時，產婆在一旁適時地搭腔。

“……”鄭和頓時靜寂了。

“老爺……”鄭夫人又伸出手。

“語兒，你看，其實咱閨女挺可愛的，重是重了點，還是粉嘟嘟的嘛，”他似乎沒聽到她那微弱的喊聲，只是盯著女兒看著。

“老爺……”她又抬了抬手。

“我沒那么嫌棄她的，對了，你說咱們女兒叫什么呢？”鄭和還在自顧自地陶醉。

“老爺……夫人她好像……”產婆也小聲喊了喊他。

“怎么了？”他皺著眉頭看過去。

念語正安靜地躺在床上，面色依舊蒼白，只是，沒了方才那微弱的氣息。

“語兒，”他愣在原地。

“語兒——”鄭家院子上空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是一個蟬鳴雀響的夏天，鄭家小姐出生的時候，而后，寢食難安地為夫人守靈的鄭和懷著悲傷的心情為女兒取了一個通俗易懂又滿具紀念意義的名字——鄭小八。

而后的鄭小八也永遠記得了這個日子，這個悲傷與歡喜共存的日子。只是，往后的這些時日，即使是再放肆的她，也學會了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