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喜歡童話，童話里有公主和王子，灰姑娘和王子。那句“從此公主（灰姑娘）和王子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讓人以為幸福的愛情就是經(jīng)過重重考驗然后修成正果，然后后來的一切幸福快樂有如筆尖輕輕帶過一般簡單容易。

我們長大以后才知道，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們的愛情都很辛苦。

不過，后來我們也知道了，童話里那些幸福甜蜜如果不經(jīng)歷苦痛掙扎，會像一座沙雕城堡，海水襲來，瞬間坍塌。

我們依然能夠幸福，只是我們的幸福并不那么完美。

卻真實。

方燦畢業(yè)后在一家小律師事務(wù)所工作了一段時間，那里的人把她當(dāng)成新人但是沒有把她當(dāng)人，什么活都讓她干，什么路都讓她去跑，出了紕漏還讓她背黑鍋，最后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辭職函丟到了主任的桌子上。凍死我命，餓死亦我命，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回到租房子的地方，四肢大開地躺在床上，想著一個月以后怎么辦，難道真的餓死凍死？想想那個見錢顏開無錢鬼見愁的房東，方燦開始后悔了。

揪起被子捂住自己的頭，她發(fā)泄地大喊起來。聲音悶在被子里面不至于太大，但是還是驚走了窗外的一對小麻雀。

走的時候事務(wù)所的主任老劉將她叫到辦公室，她低著頭，低得不能再低，她不是卑微，只是老劉把她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她倒不好意思了。摸著頭傻笑：主任，您看，我要是這樣就走的話，太對不起您之前的栽培了，我就不走了吧。

老劉一愣：“你的辭職信已經(jīng)交上去批了，這個，恐怕不好辦了。”為難的表情。

那你還找我干嘛？！方燦幾乎跳起來。

“所里希望你能多呆個一兩天，把工作交接清楚了再走，剛來的小李還沒上手，你要是急著走了，所里就亂了，啊。”

方燦將牙齒咬的“咯咯”響。要不是你們都把活都推給我，你們的工作我比你們還熟，我走了你們能亂嗎？！找了個比我更能吃苦吃虧的就連個留字都不說，NND！

“主任，怎么辦，那邊的人也是急著要我過去，要不是在所里做了這么久，就算交違約金我也要急著走的，交接也沒什么了，那個新手那么聰明的樣子，主任您指點指點就可以了，我當(dāng)初不是也是這樣過來的么。呵呵。我還趕時間，就先走了。”終是沒有撕破臉，好說著脫身了。

走出事務(wù)所，方燦那個感慨呀，差點流下淚來。真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呀，這下子該怎么辦呢？哪有什么工作急著要自己，自己胡謅的罷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吧，說不定剛才自己說兩句好話主任就把自己留下了。在心里又把自己唾棄了一把，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還真餓死了不成啊。

抱著一個裝了自己雜物的小紙箱子，方燦走在回她那個出租屋的路上，一面走，一面盤算著她接下來要當(dāng)無業(yè)游民的日子，房租和生活費都只能撐到下個月，還要留點錢以備找工作時候的需要，要是下個月之前她找不到工作，那她真的要流落街頭啦。不過憑她在事務(wù)所工作過的經(jīng)驗找個工作應(yīng)該不是太難，只是要找個順自己心意的，就有點難了。讓人無奈的是，其實她也不知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工作！

這個時候，她就會想起那個叫何韻哲的男人。

她方燦，人長得雖然不是天人之姿，但是也算是個中等美女，工作不錯（那是之前），個性也不錯，正直善良，無不良癖好，對人熱情，曾經(jīng)還英勇地救過闖紅燈差點被車撞的小孩，追她的男人不在少數(shù)，但是她緣何還是單身貴族一枚？

這不得不說到何韻哲這個男人。

何韻哲是何許人？他，是她的高中學(xué)長，她的初戀情人。那個給了她青春期全部幻想的少年，那個知道她喜歡他還裝作不知道因為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的男孩，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的男人……

她最想做的，其實是何太太，何韻哲的太太，何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煮婦也行，她愿意為了那個位置放棄一切要她放棄的東西，除了她的自尊。

每次想到何韻哲她都會心痛，這次也不例外。方燦的心耷拉下來。

低著頭走路，沒有看見前面的路，自己抱著一個紙箱也看不到那個個頭只在自己腰下的小孩。

“喂，你，大嬸，你為什么要撞我，你看不到我嗎？”

方燦正要將紙箱側(cè)過去看看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就聽到一個稚嫩但是異常蠻橫的孩童的聲音在質(zhì)問她。

那是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男孩，是每個女生都會夢想著自己能生出這樣的小男孩的那種可愛的小男孩。何韻哲的老婆蔡小蕾就整天這樣幻想著，每次路過這種小男孩身邊都恨不得上去摸摸或者想直接抱走。蔡小蕾跟何韻哲結(jié)婚兩年了還沒要孩子，因為沒錢沒房子。有時候方燦看得煩了恨不得把自己的錢給他們讓蔡小蕾那些明里暗里的抱怨少一些，讓何韻哲的日子好過一些。要是是她，絕對不會這樣，她一定毫無怨言地守護他，讓他開心……

可惜不是她。

“小鬼，你長這么矮，我當(dāng)然看不見你了，我抱著這個，你看見我了不會自己躲開嗎？還有，不準(zhǔn)叫我大嬸，叫阿姨，叫姐姐我也不介意。呵呵。”猶自說著，可惜是沒有手，看著那粉嫩嫩的小臉真想上去摸摸，真是可愛吶，難怪蔡小蕾那么喜歡小孩子。

“討厭的大嬸！”小男孩大聲說完就沒有理她了，轉(zhuǎn)過頭去看剛才就一直在看著的商店壁櫥里塑膠模特身上穿的一件漂亮的連衣裙。

方燦順著他的眼光看見他正在看的東西，覺得奇怪，就問：“喂，小鬼，你喜歡這裙子——是不是想買給你媽媽穿？對哦，明天是母親節(jié)。呀，還真乖呢，嘻嘻。”還是忍不住騰出了一只手來摸摸男孩的頭。

小男孩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突然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商店里拉。

方燦一只手抱著紙箱，一只手被男孩拉著進商店。

“喂，小鬼，你拉我進來干嘛？看你個子這么小力氣倒不小！”被他拉得差點摔倒的方燦有點莫名其妙。

“你試穿那個裙子給我看吧！”小男孩指著剛剛他看的裙子對方燦說。

蝦米？

“小鬼頭一個，我干嘛要試穿那個裙子給你看？你——”方燦反應(yīng)過來，馬上就明了地笑了，“是不是我跟你媽媽的身材差不多你才讓我試的？真不可愛，就說想要阿姨幫忙就好了嘛。”方燦又去摸小孩子的頭，男孩別扭地?fù)u頭躲開她的手。

“快去試?yán)玻　?

“哼，催什么啊，我試了你今天也買不了啊，你身上有錢嗎？”方燦抬高下巴問道。

“你別管你去試就好了啦。”不耐煩了。

“小鬼！”方燦只好將手里的紙箱放在地上，然后去跟賣衣服的營業(yè)員要了櫥窗里的那件裙子，走進了試衣間。

出來的時候，方燦有點驚訝，鏡子里的自己，沒有了平時的窮酸樣子，倒像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了，還真是人靠衣裝啊！要是她穿成這樣出現(xiàn)在何韻哲面前不知他會不會喜歡上自己？在心里又不恥了自己一番：你是想何韻哲想瘋了都想當(dāng)?shù)谌吡耍浚?

讓自己試衣的男孩看著她，表情很奇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喂，小鬼，好了沒有？我覺得還不錯啦，明天叫你爸爸來幫你買了送給你媽媽好了。”方燦正要進試衣間換下來，被男孩拉住了。

“不用了啦，我已經(jīng)買下來了，大嬸，這件衣服送給你。”男孩說。

“你，你買下來了？你哪兒來的錢？”

小男孩將一張晃眼的金卡在方燦的眼前晃了晃。

“這是我爸爸給我的，我買東西都是用這個。”

吶？

方燦驚訝地張大嘴巴，怎么給一個小孩子這種卡，難道不怕他亂花錢嗎？有錢也不能這么給小孩子亂用的吧！

“大嬸，走了啦。”又拉她。

“等，等一下啦，小鬼。”方燦掀開標(biāo)了價格的標(biāo)簽，才發(fā)現(xiàn)那個裙子，三千！她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怎么啦？”

“我不要啦，這么貴的東西，你又不認(rèn)識我，為什么要送給我？我不要。要是你爸爸媽媽知道了，會生氣的。”

“……”男孩站住了，低下頭，方燦看到有眼淚從男孩的眼中滴落到地上。

“我沒有媽媽，我只有爸爸，爸爸很忙，都不知道有母親節(jié)，別的小孩子都會給媽媽買東西，可是我，沒有媽媽——”

看著泣不成聲的男孩，方燦的心立刻柔軟了一大片，

“別哭了，多丑啊，男孩子哪能這么容易就哭？”

“你要衣服我就不哭。”男孩推開她的擁抱，對著她，癟著嘴說道。

方燦皺眉。

“嗚嗚，我沒有媽媽，可是我想送媽媽禮物，嗚嗚。”

“好了，好了，我拿著就是了！”

男孩的臉馬上變得雀躍，仿佛剛剛他的哭鬧只是她一時眼花。